唐頤知道他不是在說笑,含著眼淚,開啟了琴蓋。當她的手指按在琴鍵上時,屋裡安靜了一秒,隨即氣氛又熱烈起來。
一開始她只是被動地彈奏,然而,當那跳躍的音符從指間流瀉出來後,逐步感染了她的心情。音樂減淡了心中的恐懼和憎惡,她在鋼琴前坐得筆直,漸漸投入到自己創造出的那一片意境之中。很久沒有摸過鋼琴了,可是這些曲子,依然根深蒂固地印刻在腦子中,想忘都忘不掉。這一刻,她完全不介意旁邊是否有人在聽,是否有人欣賞,這些曲子只是在為自己演奏。
庫里斯立足於鋼琴邊,在別人看來,他的臉上只有一種表情,那就是拒人於千里的冷硬。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事實上,他的心動了。
三角鋼琴的琴身平滑黑亮,水晶吊燈的光芒傾灑下來,清晰而又真實地反射出她的倒影,這麼生動的人,就在眼前晃動,庫里斯忍不住撫上了琴身。這裡映上了她的影子,他的手,隨著她的倒影、她的輪廓,輕輕地遊動。
他閉上眼睛聆聽了一會兒,平緩舒暢的音樂並沒有讓他心曠神怡,反而莫名地煩躁起來。庫里斯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氣,伸手用力扯鬆了制服的衣領。一轉身,便瞧見明德端著兩杯酒,在朝這裡走來。
看見他在看自己,明德將一杯酒遞給他,笑問,“你怎麼認識這個亞洲妞的?這裡東方人並不多。”
庫里斯心浮氣躁地將香檳一口仰盡,道,“以前在巴黎駐守,她父親曾是中國駐法大使,有些交集。”
聞言,明德哈哈地笑了起來,“說起大使,我們這裡好像也關了一個。”
這話出乎意料,庫里斯啊哈了聲,眼珠子一轉,目光瞥過唐頤。
明德卻沒發現什麼不妥,在那繼續道,“在這裡工作,每天面對這些猶太人,我的壓力也很大,所以娛樂活動不能少。”
庫里斯敷衍地哼了聲,“是嗎?”
“當然,”他向庫里斯眨了眨眼睛,“所以,只要你來,我就讓你盡情盡興,保證你忘記煩惱。”
“我相信。”庫里斯瞭然地一笑,不動聲色地轉開了話題,“元首下令建造一條直通柏林的火車軌道,讓我們共同承擔起監督的責任,希望不久的將來可以合作愉快。”
明德用酒杯碰了一下他的空杯,道,“這個自然。”
男人之間的話題總是離不開戰爭政治,聊了一會兒當下的局勢,庫里斯的目光便又轉回了唐頤身上。
見狀,明德從屬下手裡接過一瓶紅酒,給彼此滿上,道,“官高了,高處不勝寒,步步為營,沒自由。可官低了吧,沒權沒勢也沒財,更別提自由兩個字。所以,最爽最痛快的就是像我們這種級別的人,高不成低不就,上頭沒人眼紅盯著,下頭又有人差使。”
庫里斯和他碰了碰杯子,一口乾了,揚了揚眉峰,“所以?”
他瞥過一眼唐頤,若有所指地道,“我的地盤我做主,既然我倆誠心合作,彼此交心交肺。我沒什麼可忌諱,你又在忌諱什麼?”
庫里斯放下酒杯,道,“你醉了。”
明德肆無忌憚地大笑了起來,走到鋼琴旁邊,伸出毛茸茸的右手,壓在唐頤的手背上。他手掌用力向下一按,流暢委婉的音符突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咚的一聲,沉重的敲擊聲。
唐頤受到了驚嚇,立即抬起臉望過去,下意識地想掙脫手上的束縛。
明德掐著她的胳膊,用力一拽,硬是將她從位置上拎了起來。這一下,差點扭斷了她的手骨,唐頤痛得倒抽一口冷氣,眼淚幾乎掉了出來。
他捏住她的下巴,上下左右地打量了幾眼。本來就喝多了,再加上,唐頤在他眼裡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外國人,尊重談不上,看她的目光像是在估量一件商品,看看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