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的。
凌虹雪亮的劍尖離崔乾佑的後心只有一寸,一陣突如其來的尖銳刺痛從右肩上傳來,那陣疼痛如此劇烈和突然,皇甫端華心頭一涼,手指不由自主地一鬆。他明白,是那個右肩上的舊傷,那個反覆多次最終留下病根的舊傷,雖說它有時會作痛,可好死不死偏偏在這時候出了岔子。
他的劍尖抵在了對方的後心上,再難往前移動半分。周圍的人並沒有看出端華的異樣,只是想一哄而上救下自己的將軍。也許只是在那一瞬,一個近乎瘋狂的想法在端華心中浮現。
“——全都不許動!”
這一聲大吼嚇住了所有人,崔乾佑倒是鎮定。
“我輸了,皇甫將軍,我崔乾佑也是講信用的人,你提條件罷。”
端華對此置若罔聞,他衝著西邊的人馬道:“讓開!”
所有人略一遲疑,本來崔乾佑的人馬也不算太多,包圍圈又小,如果一讓開,無異於把皇甫端華放走。可下一刻凌虹的劍尖就狠狠在崔乾佑後心頂了頂。
“教他們讓開!讓遠些!”
崔乾佑看了看那個已經狀若瘋狂卻又彷彿鎮定得出奇的年輕小將。他無聲地揮手,命令軍隊讓開一條路。
“我說了讓遠些!”
崔乾佑再次揮手示意。兩側人馬又分別向兩邊後退數步,皇甫端華也不遲疑,轉瞬撤掉長劍,一拍馬就衝出包圍。所有人立刻看向崔乾佑。
“還愣著做什麼,追啊!反正他也跑不了!”
皇甫端華彎下身子,感覺風貼著臉頰兩邊呼呼地擦過去,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臉頰兩側原本未曾乾透的血跡在勁風的吹拂下迅速凝結,扯得眼角生疼。他策馬賓士了一小段,終於在滾滾的黃河邊停了下來。此處並非渡口,而是高起的河岸,掉下去就是必死無疑。端華低頭看看自己一身沾滿血跡的鎧甲,肩頭還在劇烈地疼痛著,身上其他幾處不輕不重的傷口也還沒有止住血。他嘲諷地笑了,崔乾佑的追兵就在十幾丈開外,自己已經是砧板上的魚肉,還能怎麼樣?
——只是有個人,註定要負他了。
端華翻身,跳下馬來。
崔乾佑在幾丈開外停住了。他並不想殺這個小將,他很清楚,因為幾次在此人手下大失顏面,所以自己對他有執念。
他要抓活的。
夕陽只剩了一線,這一線夕陽顯出一種驚心動魄的紅色來。它照在首陽山高高的山頭和河岸兩側的丘陵,連黃河水也被浸染出滿河的血色。皇甫端華揹著風站在河岸邊,他取下了頭盔,滿頭的長髮霎時被風吹成了無數縷長線。
崔乾佑也不動,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他倒是很感興趣這年輕人想要幹什麼。
皇甫端華站直了,面前的叛軍對他來說彷彿已經不存在,他轉過頭,輕柔地去看那夕陽。他抬起手,手腕處的金絛帶在晚風的吹拂下貼在他的頸邊——彷彿那是一個習慣性的動作,他想去衣領裡頭摸索些什麼,可是隻一下他的手就放了下來,崔乾佑看見他嘴角邊浮起一個遺憾一般的笑容。
“都忘記還給他了啊……”他喃喃自語,“琅琊,對不起了。”
他右手鬆開,扔下了凌虹。
崔乾佑承認自己不該到現在才明白過來,他承認自己一瞬間居然有些驚慌失措。
“你們!快抓住他!”
可那個英俊的小將連看都懶得再朝他們看一眼,轉身就向著滾滾黃河中跳了下去。
話說這頭哥舒翰一路渡過了黃河,集結了原先駐守黃河以北的殘部,帶著殘兵敗將逃入潼關,潼關本是天險,身後又有另一路叛軍在不斷追擊,整個殘部毫無章法,潼關外本來有三條壕溝,是為在必要時引水好做護城河的,如今大批軍隊倉皇逃竄,一不留神就紛紛墜入壕溝,其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