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乍一聽見這話,呆若木雞了半晌,夢遊似的問道:“你說什麼?”
重要的話說一遍就夠了,程潛不肯再言語,雙手將他摟緊了些,微微偏了一下頭,這回是真要睡了。
嚴爭鳴卻不依不饒地扒過他的肩膀,喋喋不休道:“銅錢,你剛才說了什麼,再給我說一遍!”
程潛幾次三番被他硬生生地叫醒,煩得不行,心道:“聒噪死了,還讓不讓人消停了。”
可這話到了嘴邊,卻左突右出地開不了口,程潛愕然發現,自己有一天竟也會不忍心開口罵他。
程潛於是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依然閉著眼睛,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來。
嚴爭鳴的眼眶忽然有些發熱,一口氣憋在胸口,時間稍長,竟微微地發起疼來。
他總在懷疑,心魔谷里程潛那樣做,只是因為窺見了他的心魔,為了讓他不為心魔所困的權宜之計,這些事他未必真心,也未必真懂。
哪怕是真心,日後他若是因此耽誤修行,就不會後悔嗎?
直到聽見這句話,嚴爭鳴忽然感覺,哪怕有一天小潛真的煩了他,厭了他,抱著這句話,也足夠支撐他過完漫長的修士生涯了。
何況程潛從來一諾千金,世上再沒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太陰山下的十方陣終於成了一場鬧劇。
唐軫那大八卦盤子也不知是什麼神物做的,直到十方陣破都沒有碎,怡然從天而降,落在屍山血海上。
當中血誓還在,那麼依照約定,眼下的局面是魔修一方輸了。
可惜,一時半會沒人顧得上去論這個輸贏。
三王爺爆體而亡,化骨陣破,緩過一口氣來的修士們一擁而上,將與唐軫僵持半晌的玄黃拿下了。
完事以後,滿腔仇怨的眾人一起面面相覷,簡直不知此事該從何說起。
是天衍處用上古除魔印將各大門派強迫到此,與魔修一戰,這一戰雖說虎頭蛇尾,困死在十方陣裡的高手卻有不少,中途又被天衍處叛逆設局攪合,埋下化骨陣,三王爺趨勢潛伏在各門派中的奸細反水,殺的人比死在十方陣中的還多,這又是一筆血債無處討。
偏偏……最後以身破陣,將眾人從化骨陣裡放出來的依然是天衍處的人。
三角戀情已經夠讓人焦頭爛額的,別說這三角仇恨。
太陰山下滿目瘡痍,收屍的收屍,療傷的療傷,九聖已死,眾魔修損傷大半,可謂是群龍無首,生怕吃了虧,都紛紛離開了。
按著約定,韓淵應該跟天衍處上京,可是天衍處在自相殘殺中基本上沒剩幾個人了——吳長天死了,玄黃被各大門派吊起來興師問罪,遊梁失魂落魄地帶走了吳長天的衣冠,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剩下一幫小魚小蝦,哪怕有血誓壓著,也沒人真敢來招惹他。
弄得韓淵這天下第一魔頭百無聊賴地蹲在石芥子門口,不進去,也沒走遠。
李筠從石芥子中出來,心情有些複雜地注視了他一會,抬起的手足足懸空半晌,又黯然撂了下來——他有點恍惚,然而眼前人已經不再是跟著自己掏鳥窩的那個孩子了。
韓淵聞聲回頭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李筠:“你打算怎麼辦?”
韓淵還算心平氣和地想了想,略帶嘲諷地問道:“我說了能算嗎?”
李筠一時無言以對,韓淵又問道:“程潛還活著嗎?”
李筠:“……只是脫力了,過一會他就能調息過來。”
韓淵冷嘲熱諷道:“是麼?我看方才你們嚴掌門心急火燎那樣,好像是老婆快臨盆了。”
李筠:“……”
韓淵抬頭看了一眼石芥子化成的小院落,看見水坑用遠遠地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