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筠目送著他的背影,用胳膊肘捅了水坑一下:“你看出什麼來了?”
水坑想了想,非常實在地說道:“以後有什麼事,先去求小師兄,小師兄那說通了,大師兄不答應也會答應!”
李筠:“……”
水坑:“我說得不對啊?”
李筠憐惜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不,孩子,你說得很對。”
水坑甩開他的手,問道:“二師兄,你也受過戒嗎?戒辭是什麼?”
李筠沉默了片刻,臉上猥瑣的笑容忽然便收斂了回去,他臉上驀地掛上了一把水坑從未見過的懷念,輕聲說道:“師父說我心思機巧,精明過頭,精明過頭的人浮躁,浮躁習慣了就容易動搖,久而久之,又痛苦又費神,於是給了我‘抱朴’二字做戒辭。”
他說完,垂下眼嘆了口氣,彷彿自己也知道,自己辜負了師父的一番寄託。
水坑有些羨慕地說道:“別嘆氣了,我還沒有戒辭呢。”
師父過世的時候,她連句話都說不完整,戒辭也就沒來得及給,一直拖到今天,差了這麼一步,她總好像沒成人。
水坑喃喃道:“二師兄,你說如果師父還在,他會給我什麼戒辭呢?”
李筠:“戒辭一般是取人之長,補人之短,要是你的話麼……”
水坑充滿期待地看著他。
李筠道:“可能是‘無毛’吧?”
他成了扶搖派史上第一個被小師妹揍得滿頭包的師兄。
又十天後,中原太陰。
太陰山山勢平坦,與仙人出沒的太行相比,它更親切、也更凡塵。
沿山勢往西南近百里,有村郭林立,雄關百丈,一條官道貫穿始終,早年間兩側車水馬龍,商旅喧囂,谷地更有良田千頃,耕牛無數。
傳說不遠處還有仙人居處,時隱時現,只有“有緣人”才能在滿月夜裡看見一個朦朧的影子,山頂上有仙鶴翩翩起舞。
可眼下,太陰山一帶卻是今非昔比了。
半個月以前,太陰山下大關中披甲執銳計程車兵陡然增加了兩倍,來往空氣驀地緊張起來。
隔日便有那些高來高去的仙人出沒,他們動輒御劍如飛,並不與凡人接觸,卻有人從守城官兵那裡得來小道訊息,說那些仙人正在太陰山附近繪製陣法,好像要對付什麼人。
沒有人出面驅趕原住在此的百姓,只是當地官府紛紛放出榜文來,說自願離開幾個月的,可以領到一筆款子,以供羈旅吃喝。
這榜文一出,頓時惹來一陣人心惶惶,隨著太陰山附近的陣法漸成,周遭的肅殺意也越來越濃重,老百姓們終於害怕了,領錢的地方天天從天亮開始排隊到天黑,不過數日光景,太陰一帶除了個別老弱病殘外,基本上已經十戶九空。
群魔北上,將赴太行之約,要到太行,必經太陰一帶,而太陰山與扶搖舊址極近,那魔龍韓淵必定會在此停留,遊梁奉命在這裡事先埋伏,在太陰山脈周圍佈下斬魔大陣,哪怕困不住那魔龍,也要在眾人矚目的太行之約前先下他一城。
他站在城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些小得像螞蟻一樣的人拖家帶口地魚貫而出。
遊梁心知肚明,這些人離開太陰山一帶,並不是安全了,反而是失去了保護,路上萬一遭遇到北上的魔修,就好比小蟲殘遭惡童,剝皮抽筋的下場算好的。
可遊梁也知道,這些人必須走,凡人五穀輪迴,氣息雜亂,若是此地留著這許多的百姓,必然擾亂他們的斬魔大陣。
他將他的劍握得緊緊的——師兄說過,他這把劍的劍銘為“檀心”,因為鍛劍的時候,鍛劍師不小心在熔爐中灑了一把香灰進去,此物甫一出世,便比別的劍少些兇戾氣,是把“慈悲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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