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周實在孟興源的帶領下向江邊走去。 魚市要比碼頭靠北一些,接近城牆。兩人走了約摸一個鐘頭,這才看見前方出現一個用棚子搭起來的市場,一股魚腥味撲面而來。 周實不大習慣這味道,忍不住皺起臉來。孟興源倒是毫不在意,拉住擦身而過的一個夥計,客客氣氣地說:“請問管事的在不在,我找他有話說。” 那夥計毫不見怪,轉身向市場深處走去。過了一會兒,一個身形消瘦,和旁邊精壯的夥計形成鮮明對比的男子從市場內走了出來。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孟掌櫃!” 孟掌櫃抱拳行禮,周實也跟著照做。 “這位是……” “哦,管事的,這位是豐德樓的周實周掌櫃,日後要和魚市常來往的人。周掌櫃,這位是江都魚市的管事,李念生李先生。” “見過管事的。” “哦……”李念生笑著回應道,“原來是四大名樓的掌櫃,真是儀表堂堂啊。不過我聽說豐德樓以北方抓炒聞名,怎麼想起來做河鮮的生意了?” 周實笑道:“我們酒樓一行從來是什麼賺錢做什麼。江都河鮮名滿天下,我豐德樓恰好收了個擅長這方面的廚子,所以來魚市碰碰運氣。” “哈哈,好,好。” 周實看火候差不多,立刻把用紅紙包的十兩銀子奉上,說:“這是豐德樓的一點心意,請魚市的夥計們喝酒。” 李念生倒也不客氣,雙手拿過紅包就收下了,說道:“周掌櫃真是客氣。我們堂主正好在裡頭,以後大家常來常往,先認識一下為好。請。” 他帶著兩人徑直穿過魚市。 周實一路走一路看,發現魚市裡分成不同的檔口,上頭都掛著標明檔口貨物的木牌。有“江團”“青條”“白絲”等,分門別類,一目瞭然。不過其中摻雜了一些黑話和別字,周實也不能完全看明白。 魚市從頭到尾不過半里地,再往前走,頭頂的棚子到了盡頭,而大江就在眼前。 “二位,請進去說話。” 李念生掀起一個檔口的簾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同時把手指伸到嘴邊,輕輕吹了兩聲口哨。 兩人謝過領路的,抬腿往裡邁。這個“檔口”只是在魚市的一邊搭了個架子而已,實際裡面的空間很大,左右各站了一名壯漢。 “這裡頭就是堂主的所在……”周實順從地伸開雙臂,預想中的搜身卻沒有發生。兩名壯漢只是看了一眼,就指了指樓梯,放他們過去了。 看來紅包還是很有效果的…… “周掌櫃,一會兒見到堂主,一定客氣一些……”孟興源有些多餘地囑咐道,“別忘了我說的規矩,千萬別犯了忌諱……” 這話他已說了不下三遍了。周實瞭解他的為人,他和白條幫相熟,而周實初來乍到,他就不自覺地以先來者自居,有些自傲的意思。 不過,客觀上這也是為周實考慮,所以他並不放在心上。 兩人走上二樓,只見這小小的房間中開了一扇對江的窗戶,一張書案擺在窗地下,而一名白髮長者正坐在案前讀書。 這位完全沒有黑幫派頭的堂主把書放下,起身迎接兩人:“孟掌櫃,好久不見。周掌櫃,久仰了。” 看來李先念那一聲口哨早已通報了來者的名姓身份。周實抱拳道:“見過老先生。” 老者看上去六十來歲的樣子,清瘦中自帶一種威嚴。他緩緩地說道:“周掌櫃,我先和孟掌櫃說兩句話。” 周實揮揮手:“不耽誤,您請。” “孟掌櫃,你上次說我們出的江團裡有蟲子,差點壞了知府大人的壽宴……” 孟興源一聽,一張老臉頓時煞白,連忙說:“呃,也有可能是我們拿回去暫養時照顧不周,不小心讓蟲子鑽了進去,不一定是魚市的問題……” “……我們請人來看過,確實是我們的問題。” “啊?”孟興源一愣。 長者輕嘆一聲,道:“我們三番五次地說,暫養魚蝦的池子裡要下草藥,但是手下人辦事太馬虎,這才出了問題,好在沒有釀成大禍。孟掌櫃,是我們魚市對不起您,上次江團的錢我們全數退換,等晚上我讓李念生登門送錢去。” 周實也傻眼了,這白條幫辦事這麼厚道? 本地的幫派太有禮貌了! “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