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了,明年就高過你娘了。”美景道:“你還誇他呢,整日裡不想上學,還說明年小學畢業了就不念書了,這麼小,不念書又能幹嗎!”常氏掰了一根香蕉給了他,道:“崽崽,怎麼就不想念書了?”船仔道:“唸書好苦呀外婆,苦得不得了。”美景道:“就坐在教室裡聽老師講,也不是叫你去挑擔幹活,怎麼苦呀!”船仔道:“就是苦嘛,坐不住,老師講的也聽不懂,就想著出來玩,寧可讓我去挑擔幹活。”常氏道:“既然孩子這麼叫苦,就別逼他了。”又道:“若不上學了,倒可以常常來外婆這裡,外婆可以給你做吃的喝的。”船仔喜道:“好呀,好呀,外婆病了,我也可以幹活的。”常氏道:“哎喲,乖乖懂得體貼外婆了,好有福氣。”婆孫一唱一和,倒把美景聽得直搖頭。美景叫船仔道:“你去前廳找小孩玩去,我跟外婆說說話。”船仔便聽話走了。美景道:“美葉又懷上了,那瘸子一直想有個男孩子,不知這回懷得上不。”常氏道:“哎喲,一懷就齊齊地懷了,還沒告訴你,荷花也懷上了,若齊齊是男孩,哎喲,那該多好的事。等閒了,我得去許個願來。”美景勸道:“娘,如今你年歲也大了,別什麼事老跑在前頭;還有呀,爹也快要做不動呀,讓他別再管安春的幾分地了,老人家累壞了,他大塊頭卻晃來晃去,還認為理應這樣,沒有哪個爹伺候兒子伺候到這個地步的。”母女倆閒談家事,將那裡外遠近的親戚有資訊的都聊了一通不提。
三春在年底被釋放回家。他從後廳偏門進來,提個小包,穿一件七成新的毛綠色休閒裝,黑西褲,看上去頗為素樸,卻還乾淨。頭也是剛剛理的,耳邊腦後閃著青皮。倘若是平時回來,必然在此招搖晃悠一番,引得同厝的人好奇,便說些外面時髦新奇見聞,且又不全說透,吊人胃口。今次卻不一樣,很低調的,見同厝人也只稍稍點頭,嘴角囁嚅一下,算是招呼了,徑直入廚房去。常氏剛出去買了一塊五花肉、一包豆醬,備做豆醬肉末盒飯給李福仁明日下海帶去。她從廚房的另一個偏門進來,三春道:“娘,我回來了。”廚房比外頭黑,常氏猛然見了三春,倒跟不認識似的道:“哎呀,兒呀,是你呀,是你嗎?你回來啦!”把肉塊和豆醬包放在桌上,抓了三春的手問道:“在裡面沒吃苦吧?哎呀,能平安回來就好!”三春道:“哎,不提裡面了。”常氏道:“正是正是,不提了,我擔了多少天的心呀,總算放下來。我正尋思,這快過年了,你還沒回來,每年過年你可都在家,要是今年不在,我也過不了好年,祖上保佑,可以一起過年了。兒呀,以後不要再出去,就在娘身邊,這年頭到處亂糟糟,不小心就惹禍了。你坐著,我煮兩個鴨蛋你吃,吃了可以把黴氣都趕走了。”當即煮了兩個紅棗白糖鴨蛋,端在桌上,邊看著三春呼嚕呼嚕吃,邊端詳著,又嘮叨道:“兒呀,你這出了事,娘就操碎了心,去你家勁表哥那裡就好幾趟,腿都跑斷了,你可知曉。”三春道:“我知道,除了娘這世上不會有誰這麼揪心我,就連我那老闆,原來說得好好的,什麼事他都能罩著,結果出事後,他使了一點錢,自己沒事了,就害得手下的自己承擔責任去,太不可靠!”常氏道:“往後你再不可信任他,老老實實在家過日子。家裡有個三長兩短,都有娘看著,外邊多好的人也不是親人,不會管你的,你說是不?”三春諾諾點頭,倒確實改頭換面了一般。當下同厝的人家得知三春回來了,也有送了紅紙蛋過來壓驚的,說了寬慰的好話,鄰里情誼,頗為濃厚。
李福仁從地裡回來,三春平日是懶得叫他的,今日也低低地叫了“爹”。李福仁道:“哦,回了。”把竹筐扁擔撂在牆角,父子便不再有話,兒子回來雖是喜事,但素跟三春沒什麼言語的,故而也說不出什麼親熱話。常氏便忙著從後鍋給李福仁舀熱湯洗臉面手腳,道:“三春回來,不出去了,就在家裡做事,老頭你可有什麼叫他幫忙?”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