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也不必在這裡說了,到街上去說,讓街上的人去評評理。”雷荷花便垂著淚,哭訴到街上來,但逢著店頭有人,便哭訴道:“你們評評公理,我老公死去的賠償金,卻被安春吞了去,他們夫婦外地享福去了,卻留我們母子在這裡捱餓,連孩子學費都交不起。世上做兄弟的是這樣沒良心,你們都與我評評道理,與我做主呀。”越說越傷心,從上邊街頭到街中,已成了淚人。街上的老人家,好評理的,都稱安春做兄弟的不是;不好說的,也都暗暗同情孤兒寡母。世道人心,自有公理同情在的,只是愛莫能助!後來每每無助時,雷荷花又下來,到街上哭訴一番,群情共憤,都說安春夫婦的無情無理,就連清河孃家兄弟,也都搖頭自嘆,深以為恥。
李福仁腿腳漸漸無力,上身依然龐大沉重,是故走起路來有些搖晃。呆在家中深為無聊,也常常上街去聽人議事閒談。有人道:“昨日你媳婦又來哭訴,道是安春把她的錢捲走了,母子在縣裡甚是無助!”李福仁道:“這畜生,全被村人議論遍了,我是老了,也拿他無法。什麼錢他不敢吃,莫說是我二媳婦的錢,就連我做墓的錢,也是被他捲走了!”人又好奇,都問緣故,李福仁直性子,也不把家醜藏著掖著,直說了出來。原來二春車禍事件之後,縣裡的親戚,劉家勁兄妹等幾人,憐憫李福仁夫婦喪子,自己卻沒有做墓,每人出兩三千,湊了近一萬塊錢給李福仁做墓的。其時安春還在指揮處理二春的後事,道:“這裡錢還不夠花,你還湊熱鬧來做墓?你若死後,自然有兒女替你買棺材做墓的。”把那錢先挪用了,後來再也不提。看官須明白,那做墓是與結婚生子、造厝同等的大事,人年紀一老,對世事不能插手,便一心想能見到自己的陰宅,然後安心老去。那安春活活不做李福仁的墓,李福仁徒然無奈,自然也憋著一口氣,對安春的怨恨不比雷荷花要少。眾人聽得這事情,都嘆安春不肖之子、狼子野心。除了常氏不怨,那雷荷花、李福仁、眾親友以及知情的村人,都對安春不滿。那安春自顧帶了錢和老婆在外逍遙,哪管他人輿論是非。
福壽春 22(5)
卻說幼青十月懷胎,生了個女娃,因是住在三叔家,又細春在塘裡幹活,常氏不免要來回為她坐月子。因安春、二春、細春頭胎都是女娃娃,常氏便懷疑是祖墓風水有問題,雖然時有感嘆:“若是老頭自己的墳墓能做,子孫便能享用自家的風水了。”卻又不怪安春把做墳墓的錢吞了進去。但凡李福仁一提這茬,她便道:“是你自己做窮了,何必怪兒子,人家做得好的,還給兒子造厝。你又沒死,何必著急見那墳墓!”李福仁道:“我是沒死,卻離死差不多了,倘若做了墓,眼睛一閉心一寬就進去了!”常氏道:“你就一心想你自己,兒子死活不管,盡跟兒子計較做甚。”二春死後,常氏疼兒之心更加偏執,李福仁無語。
過了滿月,細春養池的老闆陳建武來賀喜,禮物一干全免,就送了個紅包,當眾砸在桌上道:“不說客氣話了,意思全在這裡,看得起我就收下。”當下細春掏錢,叫常氏治了一桌酒菜,也叫三叔一起吃。三叔拒絕道:“我不喝酒,怕你們醉醺醺的人!”細春便陪陳建武入席吃了,酒酣之際,建武道:“聽我的話,一定要生個男孩——像我只有個女兒,老婆卻讓結紮了,這輩子賺來的錢也不知道給誰去,悔得我都懶得賺錢了!”常氏道:“正是,若沒有兒子,萬貫家財有何用!”又小聲道:“也有窮人家養不起,如今去買一個來養也是可以的。”建武笑道:“也想過,但你想,那畢竟不是自己的孩子,賺一輩子的錢給他,也不是滋味。哎,只能往後再說了。”常氏道:“去年有人送了一個男娃過來,是山裡一戶農民生的,已經有兒子了,自己養不起,剛剛兩個月,說是一萬五,煞是可愛。李懷山本來是要的,跟他壓價,壓到一萬,壓著壓著,倒被下坂的人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