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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今兒的魚好大,才像個魚。”提去給了安春。安春雖是個懶貨,卻是烹調好手,當下取了三條鯽魚和糟菜、辣椒等燙煮,腥味盡去,香味噴鼻,解了清河的喜饞,不在話下。 且說農曆六月時節,稻禾已熟,因前堂是攔海造的田,格外平整,上千畝的稻田,放眼望去,似金黃的綢平鋪了,又有火辣日頭照著,已說不出這黃得有多稠;中間但有些綠色的、白色的,或是種紅苕、蔬菜的地,或是魚塘。風從海外吹來,熟谷的味與鹹土的味一併撲面,燻圍了整個村子,滲入宅院巷口,村裡的氣息都變了,農家人的鼻子早就聞得,那稻禾該收進糧倉了。李福仁和細春天不亮就起了,常氏早從街上買了包子饅頭,又去叫了安春吃了,父子便扛了打穀機、挑了籮筐出發。天色沒有完全開啟,且有些霧,巷道里會碰到也去割稻的人,在迷濛裡打了招呼,語氣都頗為喜悅。李福仁父子到了田裡,太陽還未露頭,腳上沾了田埂草上的露水,清爽得都有些涼絲絲的。細春道:“爹,為何要這麼早來!”李福仁道:“趁日頭沒出來,幹活多爽快,一會兒熱了,你就曉得現在涼爽的好處了。”父子三人拿著鐮刀下了田裡,嚓嚓嚓割起來,靜聽,遠近也傳來嚓嚓嚓的聲音,到處呼應,如春蠶吃葉,不絕於耳。一會兒,日頭從海那邊的山頭冒出來,紅紅的,一些暖氣先傳了過來,漸漸熱了,然後就全然暴露夏日的樣子。

福壽春 10(5)

到那九點多鐘,一片稻子割完,將它一垛垛搬上田頭,李福仁踩著打穀機開始打穀。安春在左邊遞上一束束稻穗。細春的胳膊、小腿以及臉上都被稻葉割出些小口子,又被日頭一曬,汗水一溼,叫疼不已,喊道:“這麼苦的活,這輩子要是當農民就遭殃了!”李福仁聽了,大笑道:“我們一輩子就盼這個收成的時節,你倒抱怨起來;舊社會的時候,我給地主做長工,也就這時候能喝點香噴噴的粥湯!”細春道:“渴死了,要不我先回去弄水來喝!”安春倒是眼尖,道:“不用了,你看水包都來了,有涼茶喝。”又大聲叫道:“水包,往這兒來!”細春扭頭,只見不遠處水包一頭挑個桶,一頭挑個籮筐,正應了聲,往這邊來了。

這水包是個孤兒,自小一直跟著水粉店的老頭,做些挑水、磨米、打下手的活兒,混了口飯吃。後來老頭死了,水粉店也塌了,水包也五十來歲,又身體不好,經常因肺病而吐血。宗族同人可憐他,在村裡宮廟邊給他修了一間屋子住了,平時好心人給他一二角,或者誰使喚他通訊息也給他些零錢,沒飯吃的時候就拿著碗去人家裡要些飯菜,病得熬不過了去診所店頭討一兩顆藥,如此度日。到收成季節,水包便挑些涼茶送田間給農人喝了,換些穀子回來,全村人也都曉得他這個營生,不論貧富人家都善待他。

水包佝僂著身子,搖晃著挑了過來,父子三人都舀那桶裡的涼茶喝了,甚是暢快。李福仁問道:“水包,你身體不好,挑著擔子還吃得消嗎?”水包常年都愁著臉,無甚表情,道:“吃不消吃得消都要來這一遭,沒糧食天天管人要飯,自己也難受!”李福仁道:“那你就多來幾趟,糧食也多存些!”水包道:“我一天也就能來一趟,下午得在家歇息,一累過頭就要吐血了。”李福仁道:“你比我還小呢,有病人家就是可憐!”把新穀子捧了兩捧到水包的筐子裡。水包也是心裡道謝,嘴裡卻說不出什麼好聽話,又挑著往另一處去了。

如此勞作,十來點鐘就打了約兩擔穀子,李福仁和安春各挑了一擔,晃悠悠到了坂尾,倒在竹墊子上。原來清晨常氏已在坂尾坪上鋪了竹墊子佔了位置,那佔不到地的人,有的都鋪到馬路邊上去了。細春也收拾了鐮刀等小器具直接回家。常氏已備好比往日豐盛的伙食,見三人陸續回來了,給盛了飯,狼吞虎嚥去了。常氏便取了耙子,徑直往坂尾攤穀子去。飯後父子三人歇了一晌,下午又往田間去,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