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那一點蟶地拿來做甚,我也不會跑老遠去打理’,這才沒分他的。”常氏道:“這倒是你的疏忽,他說不做也是要分他的,如今清河不滿意了。”李福仁道:“那也不怪我,他若肯做海,別說蟶位可以分他,那灘塗還有好多荒地,誰開荒了就是誰的,只是他自己不勤勞而已。”常氏道:“你可別這樣說兒子,我跟他解釋去。”常氏便到安春家回覆了,那安春道:“我倒沒說過那話,若是蟶位分給我了,我自己不去也能僱人去,農民這麼多,有活不會沒人去幹的。”那清河也端著臉不言聲。常氏無奈,只好和言安慰了一番,那清河已快臨產,常氏又仔細問詢一番,方才告辭。
百忙之中抽了一日,常氏走到鎮上,去百貨逛了,買了嬰兒的衣裳、虎頭鞋;又有給清河、珍珍和玉玉的花褂子,紮了滿滿一袋,興沖沖來到安春這邊。給珍珍和玉玉都試穿上,直叫:“我的兒好看!”待常氏去了,清河卻對安春笑道:“你娘給我買了這麼土的褂子,還不如直接給錢讓我自己買去!”安春道:“她懂得買什麼!”原來那清河讀過書,又識得字,頗懂得些時髦,與安春一道都以有文化自居,對鄉下人穿的漂亮衣裳是看不上的。
常氏回家來,細春問去做甚,便回答:“去給珍珍、玉玉還有那未出世的嬰兒買了衣裳。”話一出口,見雷荷花也在,已覺得不妥,懊悔道:“哎喲,一心替那未出世的嬰兒想著,卻忘記給你們母女也買好衣裳來,該死的腦袋!”又道:“明天再跑一趟買去,這快過年了,百貨裡真是熱鬧,人一進去就忘了自己來幹什麼。”
這做父母的,但凡兒女多了,疼了這個,就傷了那個,平衡不過來。待他們老了,要兒女養了,哪個都有理由說父母不親。為爹孃的苦衷,此為一樁。
閒話少說,單說這年底的節骨眼上,來了一樁喜事。農曆十二月二十六,清河在縣裡醫院生產。常氏聽得是個男娃兒,連夜趕了上去,歡喜得不知所以。那清河已產過兩胎,此次生產頗順利,休息了兩日,母子僱車回家坐月子,又團聚過年。因是男娃兒,又是第一個孫子,那禮數自然多了,清河孃家雞、蛋、酒等一干禮物,美景等親戚也送了坐月子的禮物,人來人往,歡慶祝福,自不必說。那常氏,兩頭忙活,接人待物,又怕來人衝了娃兒,多出個心眼,警惕呵護。她又是愛乾淨的,把那安春的房子裡外都洗了,不見她有閒著的一刻。李福仁也滿心歡喜,上來悄悄看了娃兒,直盯著小雞雞看清楚了,才寬心快樂。人笨嘴拙,待客禮數也不太懂,家裡雜活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好偷偷樂著逛到過路亭來。店頭曉得訊息的人,也都問候賀喜了,李福仁傻傻憨笑。那秀才李長青正在店頭寫春聯,道:“家有這麼大的喜事,不貼個紅聯喜慶喜慶!”李福仁應道:“正是,你給寫幾個好聽的,貼在安春屋頭。”李長青道:“安春那屋頭小,外門一聯,里門一聯就夠了。”當下筆走龍蛇,寫了兩副春聯,李福仁問道:“都是好字?”李長青道:“好得很,子孫滿堂、富貴盈門,都在裡面了。”李福仁道:“金字描了更好看些。”李長青道:“老人家也愛漂亮。”李福仁傻笑道:“看著金字,心頭暖和。”李長青又將兩副春聯用金粉描了一遍,增輝不少,又告知每張貼的位置。李福仁問了價錢,待要掏時,卻發現自己口袋裡不曾有一分錢,原來他不管事,又極少買東西,便有去買,用錢也是常氏來支配。當下道:“我且先拿回去,回頭送錢來。”興沖沖回安春家,取了一團剩飯米粒將對聯粘了,又搬了板凳墊腳,貼在門邊上。那米粒黏性不強,待貼這張,那張已經掉了一半。常氏從門裡出來,見了笑道:“你個老頭什麼時候學會裝門面了,買了對聯也捨不得買糨糊,你先別忙,我去借一下糨糊。”說著進了隔壁家。安春恰買了些年貨回來,見李福仁還站在凳子上,道:“你這是什麼粘的,還沒貼上就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