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開口對這些妖士說,你們退吧。
因為戰鬥下去的結果已經再明顯不過,犧牲在此刻似乎並無意義——因為並不能改變什麼。
但是這話吳悠說不出口,她能夠看得出來,幾乎每個妖士都抱了必死之志在戰鬥。雖然她不是很理解這種行為,但不忍出言反駁。
對於一個自幼長在長安駙馬府公主第的年少郡主而言,生活就是在錦衣玉食、任性胡鬧的閒暇,幻想著一件事——那也是所有少女都會朝思暮想的事:以後會嫁給什麼人,跟什麼人過一輩子。
除此之外,連修煉其實都只是順帶為之。
什麼江山社稷、家國天下,郡主根本無需牽掛,因為多的是仁人志士會去操心。宗室子弟可以出仕為官,甚至身居高位,但絕對不能功高震主、權傾朝野,那隻會給自己帶來災難——這話是駙馬父親對郡主說的。
父親在跟吳悠說這些話的時候,常常會嚥下到了嘴邊的一個名字:李峴。
所以在這樣的環境下,從小到大,郡主其實都只做了一件事:成為李曄的跟屁蟲。因為李曄就是吳悠認定的,日後會跟她過一輩子的人。在李峴還沒隕落在八公山的時候,那也是她的駙馬父親和公主孃親的意思。
作為一個宗室女子,那就是她人生的全部意義。
如果不是天下大亂,如果世道依舊太平,吳悠往後的人生軌跡,就是風風光光嫁入安王府,成為安王妃,然後相夫教子,平淡卻幸福的過完自己的一生。
因為全心全意為著李曄,所以吳悠什麼都為李曄著想,並且不惜在鳳歧山犧牲自己,也要為李曄擋下仙庭那一劍。
她只是簡單的為李曄而已。
什麼黎民蒼生,什麼國家大事,那是李曄的大業,卻不是她的。
她也不理解匡扶社稷的情懷,金戈鐵馬的意氣。
她始終都只是一個單純的少女。
原本她一直不會理解這些。
如果是這樣,就算她真的成為安王妃,也不過是李曄羽翼庇護下的一個嬌貴郡主,永遠不會有跟李曄並肩而立、共鎮天下的資格。
每朝每代都有很多公主,但古往今來,女王只有一個。
現在,經過鎮疆城這場戰爭,眼見這些妖士接連戰死,吳悠心中觸動,忽然理解了很多她十幾年單純生活沒能理解的東西。
這些妖士,他們有的在臨死前還大喊著為了妖族,有的則是跟親朋好友並肩血戰到最後一刻,還有的抱著兇獸同歸於盡,嘴裡嘶吼著為誰報仇,也有的在高喊著妖族大計。
一個族群血戰到最後一刻的場景,任誰看了都不能不動容。
吳悠的腦海中浮現出很多場景,離劍抱著齊破天的屍體,咬牙抽泣著喊他睜眼;狐妖老闆娘半跪在長街盡頭,在臨死那一刻雙眼卻看著狼妖和狽妖的屍體;以及白狼握緊滴血長劍,背對血泊中的紅袖,堅定走向兇獸的身影
她想起小時候,李曄在跟她和上官傾城用泥人演練完戰陣後,常常會抬頭看著天空,用意氣風發而又虔誠的口吻對她們道:“總有一天,我李曄會投身天下,為大唐的天下而戰!”
天下,什麼是天下?
彼時的吳悠並不明白。
吳悠的目光在化作廢墟的鎮疆城上掃過,在一具具妖士屍體,而一個個跟兇獸廝殺的身影上掠過,她眼中有了明悟的光芒,低聲呢喃:“原來這就是天下。”
這一刻,吳悠在鎮疆城,李曄在七聖山。
但這一刻,是十幾年來,吳悠距離李曄最近的一次。
在這一刻,郡主真正瞭解了她的男人。
第一百三十六章 紅袖,我做到了
如果不是妖族修士近乎捨身忘我的血戰,鎮疆城莫說堅持二十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