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賴感。儘管這是讓男生在冬天裡看起來非常不帥的衣服但一到秋天哪怕氣溫都還是可以熱得人暈母親也會早早地準備好嘮叨著自己趕快穿上。
就是這樣生活了十八年的世界。不過也快要結束了。
四年前父親辭去單位的職位下海經商。現在已經是一個大飯店的老闆。每天客來客往生意紅火異常。已經得意到可以在接到訂座電話的時候驕傲地說“對不起本店不接受預定”了。
新買的房子在高尚的小區。高層住宅有漂亮的江景。
只等夏天交房就可以離開這個逼仄而潮溼的弄堂。甚至是可以用得上“逃離”這個詞了。像是把陷在泥濘裡的腳整個拔起來。
母親活在這種因為等待而變得日益驕傲的氛圍裡與鄰居的閒聊往往最後都會走向“哎呀搬了之後我這風溼腿應該就好很多了這房子真是太潮溼了蛇蟲百腳。”或者“我看你們也搬掉算了。”
這樣的對話往往引來的都是羨慕的恭維以及最後都會再補一句“你真是幸福死來。不但老公會賺鈔票兒子也爭氣哪回不考第一啊。哪像我們家那小棺材哦喲。”
這個時候齊銘都只是遠遠地聽著坐在窗前算習題偶爾抬起頭看到母親包圍在一群燙著過時卷的女人中間一張臉洋溢著掩飾不住的得意。
其實有好幾次齊銘在回家的路上都會聽到三言兩語的議論比如。
“齊家那個女人我看快得意死她了早晚摔下來比現在還要疼。”
“我看也是男人有了錢都變壞你別看她現在囂張以後說不定每天被她老公打得鼻青臉腫。”
“倒是她兒子真的是算她上輩子積德。”
“聽說剛進學校就拿了個全國數學比賽一等獎哎。”
就是這樣的世界每天每天像抽絲般地纏繞成一個透明的繭。虛榮與嫉妒所築就的心臟容器裡被日益地灌注進粘稠的墨汁。
臭了。
齊銘每天經過這樣一條狹長的弄堂。
路過易遙家的時候會看到她穿著圍裙在廚房裡做飯。
她媽林華鳳每天下午都坐在門口嗑瓜子或者翻報紙。
齊銘從廚房視窗把筆記本遞進去“給幫你抄好了。”
易遙抬起頭擦擦額頭的汗水說謝謝不過我現在手髒你給我媽吧。
齊銘將筆記本遞給易遙她媽時她母親每次都是拿過去然後朝房間裡一扔。齊銘聽到房間裡“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的聲音。
往前再走兩步就是自己的家。
鑰匙還沒插進孔裡母親就會立刻開門接下自己的書包拉著自己趕快去吃飯。
吃到一半的時候差不多會聽到隔壁傳來易遙“媽飯做好了”的聲音。
有段時間每天吃飯的時候電視臺在放臺灣的連續劇《媽媽再愛我一次》聽說是根據當年轟動一時的電影改編的母親每次吃飯的時候就會一邊吃一邊長吁短嘆沉浸在被無私的母愛感動的世界。那段時間母親總是會擦一擦眼角幾乎看不見的淚水然後告訴齊銘母親的偉大。
齊銘總是沉默地吃飯偶爾應一聲。
就像是棉絮。橫亙在血管裡。阻礙著血液的流動。“都快凝結成血塊了。”心裡是這樣滿滿當當的壓抑感。總覺得有一天會從血管裡探出一根刺來扎出面板暴露在空氣裡。
每當母親裝腔作勢地擦一次眼淚血管裡就多刺痛一點。
也只是稍微有一點這樣的念頭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坦然地面對自己對母親的嫌惡。這是違反倫常和道德的。所以這樣的念頭也只是偶爾如氣泡從心底冒出來然後瞬間就消失在水面上啪地破裂。一丁點兒的水花。
不像是易遙。
易遙的恨是赤裸而又直接的。
十五歲的時候偶爾的一次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