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候老夫人又將屋裡的丫鬟婆子叫來,讓她們聽夏衿的話,這才扶著蕭氏的手,帶著岑子曼回去了。
夏衿送了她們到門口,迴轉身來,便聽剛才已安靜了許多的羅夫人又叫了起來:“騫哥兒,騫哥兒……”
她忙過去,便看到羅夫人在床上煩躁地動了動,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閉著的眼底下一片青黛,眼角還有一些細紋。
她不由得一愣,仔細打量了羅夫人幾眼,發現她不光是臉上皺紋出來了,而且散在枕邊的頭髮裡,竟然還夾雜著白頭髮。
她不由得微微動容。
這時代的人成親早,生孩子也早。羅夫人是新婚之夜懷上的羅騫,今年羅騫十八歲,而她自己,也不過三十五歲而已。
富貴人家的女兒,嫁的也是不愁吃穿的人家。即便夫妻關係不和睦,但羅夫人的脾氣硬,平時並不傷春悲秋。再加上保養得宜,在臨江時,她的膚色雖然不如年輕女子那麼光潔,笑起來也有一點細細的魚尾紋,但總體來說,還顯得十分年輕,頭上烏鴉鴉的十分黑亮。
可只一個多月的時間沒見,她就蒼老了許多。
再加上這次生病,可見羅騫去邊關的事對她打擊很大。她憂心兒子,以至於成了心結。
“騫哥兒你別走,娘答應你,答應你娶夏姑娘……”床上的羅夫人又翻了個身,嘴裡嘟噥著囈語。
夏衿暗歎一聲,走上前來,對宋媽媽道:“我來吧。”
宋媽媽是羅夫人的陪房,也是她的心腹。羅夫人有什麼心事,從來不瞞著宋媽媽。所以夏衿與羅騫的事,以及羅夫人到京城來央求夏衿寫信給羅騫、夏衿卻斷然拒絕的事,宋媽媽都是知道的。
此時見夏衿伸手要過來接自己手中的帕子,她很是意外,愣了好一會兒,直到旁邊的丫鬟柳綠輕輕叫了一聲“宋媽媽”,她這才清醒過來,把帕子遞了過去,嘴裡還不安地嚅嚅地道:“夏姑娘,這怎麼好意思?”
夏衿沒有理她,將帕子用井水浸溼,擰了擰乾,輕輕地搭在了羅夫人的額頭上。
“夏姑娘,藥煎來了。”張武家的見丫鬟小心地端著藥碗進來,連忙輕聲提醒夏衿。
“給我吧。”夏衿接了過來,用勺子舀了一點滴到手背上,感覺到溫度正合適,便讓柳綠將羅夫人扶起來,她一勺一勺地給羅夫人喂藥。
喝了兩口,羅夫人忽然睜開眼睛,看了夏衿一眼。
“夫人您醒了?”宋媽媽驚喜地叫道。
“苦。”羅夫人說了一聲,扭著臉避開夏衿遞到嘴邊的勺子。
這孩子一般的舉動,讓夏衿微微一怔。
宋媽媽連忙解釋:“我家夫人打小就怕苦,從來不喜歡喝藥。夏姑娘能不能在藥里加點蜂蜜?”
夏衿見羅夫人扭來扭去不肯吃藥,只得吩咐岑府下人拿了蜂蜜來,當著羅夫人的面加了兩勺在裡面,羅夫人這才肯將藥喝完。
宋媽媽用溼帕子給羅夫人抹了抹嘴,便扶著她躺了下去。
夏衿摸了摸她的頭,又擰了帕子來,重新給她敷在額頭上。
大概是藥起了作用,羅夫人這一下睡安穩了,再沒有了先前翻來翻去的煩躁,也沒有再說胡話。
夏衿見她也沒有再燒上去,鬆了一口氣,吩咐宋媽媽她們輪流盯著,她到外面的榻上歇息。
然後睡到半夜,宋媽媽把她叫醒,羅夫人又燒上去了。
這一下,夏衿只得動用針灸,給羅夫人下了幾針,又叫丫鬟拿酒來給羅夫人擦身。
如此折騰了一宿,直到第二天早上,羅夫人的病情才穩定了些。
“夏姑娘,您讓人把隔壁廂房收拾了一下,你去睡一覺吧。”宋媽媽看向夏衿的目光又感激又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