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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說它好,算不上,零星飄幾朵小雪。說它不好,偶爾還能看到點日光。承德入冬似乎比京城還早些,這樣的月令,清早開門,迎面一口冷氣,凍得人渾身打激靈。
做皇帝很不容易,三更燈火五更雞。回來之後案上的摺子堆得比山都要高了,招了十幾個軍機處章京邊議邊批,連飯食都是到了點抬進頤和書房的。裡頭花一整天時間辦公,宮女太監們就在遊廊下候著。大概是遇著有人上摺子參地方官員貪贓枉法,皇帝的聲氣兒從菱花門裡傳出來,絮絮說著各種行賄的手法,說小官給大官上供奉,逢著節氣送粽子送月餅,裡頭的餡兒都是黃金做的。還有名目繁多的各式別敬、瓜敬、筆帕敬。說到怒處拍桌子,“朝廷一年幾十萬的養廉銀子,分派到那些貪官手上連塞牙縫都不夠。他們財大氣粗,對上阿諛奉承,對下頤指氣使,在他們眼裡他們才是大英的皇帝。萬里之堤毀於蟻穴,再不整治毒瘤,朕的脊樑骨都要被老百姓戳彎了。給朕狠狠的辦,說不出來路的抄家、發配、殺頭。朕就不信,大英到朕手裡就能亂成這副模樣!”
皇帝潑天震怒,外頭人嚇得像遇見了花大姐的蚜蟲,一個個拱肩縮脖大氣兒不敢喘。萬歲爺他要強,他處處愛論個高低。前頭老皇上開國建基業,他就想著怎麼把父輩傳承下來的社稷發揚光大。素以有時候覺得他挺可憐,肩上責任重,他不知道什麼叫快樂。
長滿壽從裡間出來站在門前找人,看見她招了招手。
素以看見了忙不迭過去聽令,“主子有吩咐?”
二總管臉上不大好看,艱難看她一眼,“主子說明早要上普寧寺,微服出去不帶侍衛,叫你收拾收拾,明兒好伴駕。”
這事兒皇帝之前就和她說過,她並不感到意外,倒是長滿壽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叫她覺得心裡沒底。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諳達,借一步說話。”
兩人到了揹人的地方,素以才追問是不是有什麼內情。長滿壽直嘆氣,“叫我怎麼和你說呢!你不聽我話,我讓你巴結萬歲爺,你巴結了嗎?這會兒倒好,上了普寧寺,別不是要把你送人吧!”
她大吃一驚,“我也沒幹什麼缺德事兒啊,怎麼要把我送人呢!那把我送誰?把我送給和尚做丫頭,這也說不通啊!”
“做丫頭?做什麼丫頭?送了和尚可就是解悶兒用的了。”上滿壽說得很嚴重,有點嚇唬她的意思。
她果然目瞪口呆,“這不大好……”
“知道不好了吧?後悔了吧?不跟主子跟和尚,你這輩子可完了。”
她哭喪著臉問,“到底是什麼和尚呀?那是個花和尚嗎?怎麼還要姑娘解悶兒呢!”
長滿壽叉腰半仰著臉看天,不勝唏噓的搖頭,“這和尚來頭可大,在寺裡十幾年了,也算是有點道行的了。告訴你是走漏訊息,不告訴你,對不起咱們的交情。”他裝腔作勢的撓頭皮,最後捶了下手心,“我好人做到底,叫你知道,也好提防著點兒。”
素以自然是虛心請教,心裡也盤算著,真到了那時候,她不能逃跑就跪下來求皇上吧!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討饒,再怎麼說跟著萬歲爺總比跟老和尚強啊!
長滿壽背靠著牆,臉上木木的,兩眼有點迷茫,“十五年前宮裡出過一件大事兒,也是從情上來的糾葛。當時的太子和太上皇看上了同一個女人,爺倆爭啊,過招。太子十幾歲年紀怎麼鬥得過太上皇呢,年輕人異想天開就起兵謀反了。太上皇是沙場上練就出來的厲害角色,太子還沒能怎麼的呢,那點小火苗就給掐滅了。謀反是殺頭的罪啊,要他命也就一句話的事兒。可到底是自己的親兒子,也架不住宮裡老主子們的哭鬧,到最後只有悄沒聲的掩住,對外說太子暴斃,把人送到普寧寺出家,這事兒就算完了。”
素以怔怔道,“萬歲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