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樂禍之感都不曾知曉。
高陽玄回到天嶽峰後在大殿坐了很久,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幽深昏暗的大殿連月光都照不進來,他巨大的黑影彷彿巋然不動的大山,後半夜的時候他開啟窗戶,月亮剛爬到嬿婉樓的頂端,只聽得他吩咐道,“仔細去查一下勿逢城那年戰敗的原因以及她的下落,這麼多年我一直以為她怪才我躲著我”,他的面上出現了許久不見的悲涼。
薄奚晚雲一臉失落的回到宮中,連訓導桐安的力氣都沒有,她清晰的看見高陽玄眼中的懷疑,這麼多年的寵愛與陪伴到頭來抵不過一個婢女的話,他沒有問過她,他有的只是無盡的冷漠,她也不想變得這麼虛假,可是面具戴了這麼久了要摘掉的話那是連著血肉的,她也不想變的這般狠毒,可是她已經沒有選擇了,從那年他征戰路過薄奚氏就沒有了選擇,這夜她在床邊趴了一晚上,婢女全部被她趕了出去,往日精緻的高陽王妃此刻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女人。
回到嬿婉樓隰無不知去了何處,韶雪靠著窗看著星辰,如今那些掌管星宿的神靈已不知何處,可它們還是安靜的在那裡,她在想這世間萬物還需要神明嗎?
高陽嬑端著盤點心進來,藉著月光點燃她房間的燈光邊說道,“在海華峰那邊沒吃飽吧,再吃些點心吧”。
韶雪拉著她的手坐下來,“阿姐,你說明明該死的薄奚氏,為什麼最終付出代價的是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族人”?
高陽嬑同她一起靠在窗邊,只聽她說道,“不管世間哪個種族,只要群體之間有強弱之分便會形成統治,弱勢群體會長久的受統治制度的約束,他們所付出的遠多於所得到的,要做出改變那付出的代價必定是慘痛的,但最終會有一種結果,就是星辰齊聚可與玉輪比肩”。
“那你說今日之事是否是我們錯了,若我不急於求成,是否他們能活下來,薄奚氏是否也不會有此戒心”,韶雪早已拆了那些繁重的頭飾,此刻燭火映著她白皙的小臉,高陽嬑莫名有些難過,她本可以不用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
“這些事情沒有對錯的,假若今日不說他日難保不會死更多的人,我們沒有選擇的那條路永遠都是未知的,它或許更好也或許更壞,就算是神族也說不準的”,阿嬑撫著她肩頭繼續道,“阿雪只管朝著心裡的方向就好,那樣的選擇永遠是對的”,那夜的燈火亮了一整夜,有些事情如果要撥亂反正那必定是要付出犧牲的。
奚昌城外只有駐軍旗幟在冷風中獵獵作響,城中卻是火熱異常,有些奴隸仍赤腳單衣,饒是如此汗水還是順著乾涸開裂的肌膚滾落,鐵匠右臂上的血管彷彿下一秒就要爆裂,頭上的雙角忽忽冒著熱氣,不大的房間響著此起彼伏的鐵器撞擊的聲音,間隙間還有輕微的鼻鼾聲,瘦小個湊近鐵匠悄聲道,“大哥,我頭天來的,聽說這裡有飯吃我就來了”。
鐵匠打量了一眼他的小身板,冷冷道,“這裡幹活的都是戰敗的奴隸種族,像你這樣上趕來送死的還是頭一個見,你這樣的撐不了幾天”。
瘦小個拿著胳膊比了比正在成型的鐵鏈子,不由得漲紅了臉,“我雖長的弱小些但我有大本事哩,大哥,他們做這鐵鏈子是何用啊,光這重量就上百公斤了?”
“不該問的就別問,還能活的久一些,走開些莫要連累了我”,鐵匠手上動作未停卻壓低了聲音道。
“那父獸,你們的族群尚有在外存活的,你有機會和他們出去團聚的”,瘦小個的身體彷彿成了紙片大小貼著他的耳邊幽幽道。
鐵匠手裡的錘子一息便啞了聲,幸好這時候守衛鬆懈未曾有人注意到,鐵匠瞬間又恢復了常態壓低聲音道,“你能救我和族人出去?”
瘦小個沒有即刻回答他,思索片刻道,“會有人來救你們的,不過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