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寧溫聲打斷她:「為了打這場仗,多少人連命都沒了,我不過散些錢財,不算什麼。」
梁權難以剋制地熱淚盈眶,他沒想過,一個弱女子也能有這樣的果敢和魄力,聽寶寧說完後立刻起身行禮道:「下官不才,但願為王妃、為豐縣,鞠躬盡瘁。下官回去後便會清點家中錢財和糧食,全部奉出,以盡綿薄之力!」
寶寧也覺得眼眶酸澀,站起身沖他福了一禮道:「多謝梁大人。」
……
天還未亮,王府中已經忙碌起來。數不清的人進進出出,劉嬤嬤領人在一旁將搬出的物品登記在冊。寶寧抱著圓子坐在軟塌上,看著屋裡那些名貴的古董玉器、珠寶首飾,一件件被運出去。
屋子一下子就變得空蕩起來。
說不心疼是假的,寶寧閉上眼,將臉埋在圓子的頸窩裡,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圓子感受到頸上的濕潤,他抱住寶寧的肩,輕聲安慰她:「姨姨,我覺得你好偉大。我聽見梁叔叔說了,好多叔叔知道了你做的事,昨晚上連覺都沒有睡,也將自己的東西都捐出來了。梁叔叔說,是你救了豐縣,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姨姨,你別哭,就算現在咱們沒錢了,但千金散盡還復來,等叔叔回來了,他肯定會很驕傲的,會更努力地賺錢給你。如果叔叔不中用,那你等我長大,我以後賺很多錢給你花。」
「圓子……」寶寧更緊地摟住他,終於忍不住哭出聲。
情緒的崩塌就在一瞬間,寶寧想起這段時間的無助,想起不知所蹤的裴原,止不住自己的眼淚。
早上的時候,她去衣櫃裡拿一條圍巾,看見裴原以前穿過的衣裳。那些衣裳整齊地疊在一邊,寶寧覺得有一瞬間,她好像出現幻覺了,她看到裴原帶著他一貫的臭臉走過來,指著那些衣裳發脾氣,兇她說:「我不喜歡藍色的褲子,不想穿,我都故意把它弄破了,你為什麼還要把它縫好?」
要是以前,寶寧肯定會不高興地和他吵兩句,說他弄破的褲子也不是一件兩件,她怎麼知道他是故意的呢?再說了,藍色有什麼不好,現在城裡的少年郎裡最時興的就是藍褲子,是他年紀大了腦子不靈活,還固執。給什麼就穿什麼嘛,嘰嘰歪歪什麼,真討厭。
但那一刻,寶寧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她像是著了魔一樣盯著那個虛影,甚至不敢去碰,怕一碰他就不見了。
她安靜地聆聽著,期盼著他再多說幾句話。
原來,從前最平常的,最不被珍惜的那些時間的片段,竟也是那麼幸福的。
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裴原有沒有在想念她?
她很努力的,沒有給他丟臉。
……
飄揚了數十日的大雪終於停下,裴原轉動著輪椅走到窗前,眯眼看外頭久違的日光。
樂徐坐在外頭和宿維府上的一個小丫鬟說話逗趣,裴原看他一眼,心想著,這男人初見看著如同高山上的白雪一樣,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感,沒想到竟是隻花蝴蝶,整日在花叢中亂飛,逮著個姑娘就要和人家說幾句話。
被裴原看得後背發毛,樂徐依依惜別了那個嬌羞的小丫鬟,轉身往屋裡走,邊問:「怎麼樣,今日好些了嗎?」
裴原「嗯」了聲。
樂徐挑眉道:「你整日都想些什麼呢,如同個木雕一樣,在一起一個月了,沒見你笑過。」
裴原反問:「我為什麼要笑給你看?」
樂徐失語,半晌後無奈道:「也行。」
裴原不再理他,將手伸進前襟摸索,摸出個小木棍來,又掏出一把匕首,低著頭認真地在上面劃了一刀,再來回刻磨,讓那道劃痕變深。他左手不能使力,動作緩慢笨拙。
樂徐瞧見,那根小棍子上已經整齊地被刻了許多道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