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小吃店的牆角,低著眉,耷著眼,垂著頭,喪著氣,一副走投無路的樣子,等著別人來釣他。不,等著別人來上鉤。
一個人走近他,問他願不願意去建築工地打工。他說對不起,不去。那人狐疑地打量他一下,走了。怎麼,自己有什麼破綻嗎?他低頭看看腳和腿,沒看出什麼破綻。他突然想起來了,自己不能隨便說對不起,這裡不需要說什麼禮貌用語,你把禮貌用語用多了,只會引起別人對你的懷疑。又有一個人跟他說話時,他就不說對不起了。這個人問他願不願意搞裝卸。他問裝卸什麼。這個人說到河灘裡裝沙子,再跟車到工地把沙子卸下來。他這次沒有馬上拒絕,問一個月多少錢。這個人說工資是計件的,裝卸一車沙子十塊錢。他說十塊錢太少了。這人說,不少了,一車十塊,一天裝卸四車就四十塊,一個月下來就是一千多塊。周水明既定的目標是去小煤窯臥底,堅持說工資太少了,不去。他像中了魔一樣,一心要去小煤窯臥底。結果一個女人盯上他了,婦女一手提個小包兒,一手抓著手機,像是漫不經心地走到他身邊,叫他“這個兄弟”,問他:“是不是出來找活兒乾的?”
周水明說是的。
“你想幹什麼活兒?”
“你那裡有什麼活兒?” 周水明對這個女人的活兒不抱什麼希望,煤窯都是男人的世界,跟女人不怎麼搭邊。
女人說:“不瞞你說,我們那裡是煤礦。”
周水明心裡突了一下,看來對上點子了。他把女人看了看,腦子裡的筆飛龍走蛇,快速把女人的樣子記下。女人三十五六歲,長得高高大大,奶子、嘴、屁股,哪兒都大。女人的嘴唇格外厚,一片嘴唇恐怕就有二兩精肉。女人的嘴唇不好看,唇面子不發紅,有點發紫。是了,讓女人出來替小煤窯招工,才更有欺騙性。
女人掏出一支菸,安在厚嘴上,用打火機點燃,深吸了一口氣,濃煙從兩個張圓的鼻孔呼呼冒了出來。她像是想起什麼,把煙盒遞到周水明面前,讓周水明也來一支。
周水明說他不吸菸。
女人說:“我操,菸酒不分家,出門在外的男人哪有不吸菸的!你放心,我煙裡面沒有迷魂藥。世上只有男人想放倒女人,哪有女人想放倒男人的!”
周水明腦子裡又很快記了幾筆,這個女人說話很冒料,很男性化。他把煙接過來了,心想,你要想得到人家的信任,就得聽人家的,順著人家的意思來。他問:“你們那裡是大煤礦還是小煤礦?”
女人說:“說大不算大,說小不算小,中不溜吧。”
“去你們那裡幹,一月能掙多少錢?”
“我說了你別嫌多,一個月下來,除了伙食費,還能剩一兩千塊。”
周水明知道這個女人是騙人的,他嘴上說,掙錢是不少。又問:“你們那個礦安全嗎?”
“你下窯幾根雞巴毛,上窯還是幾根雞巴毛,一根都不會少,你說安全不安全?”女人咧開闊嘴笑了。
這個女人很會騙人,語言也很生動。周水明也笑了。他又向女人提了幾個問題:煤礦叫啥名字?在哪個縣?哪個鄉?離這裡有多遠?坐車需要多長時間?這些他都需要知道,知道了他才心中有數,好記下退路。
女人回答得有一搭沒一搭,有的回答清楚了,有的回答含含糊糊,女人說:“你雞巴問號不少呀!問號我認識,每個問號都像一個雞巴,對不對?我看你像個有學問的人哪,不會是個知識分子吧?”
周水明心裡一驚,難道自己說話又帶出了什麼嗎?為了否認自己是知識分子,他也說了一句粗話。他說的粗話只有一個字。
女人認為這還差不多。女人說:“我已經招到一個工人,在那邊等著。你要是願意跟我去,咱現在就走,天不黑就到礦上了。來,我幫你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