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車、紅綠燈、過路人。
倩志想叫他閉嘴,但究竟不敢,得罪粗人,後果堪虞,好不容易捱到家,她鬆口氣,照樣給了小費。
掏出鎖匙開門。
室內陰暗一片。
倩志放下行李,用手指揩了揩桌子,染了一指的灰。
女傭偷懶。
叫她們自律,真是廢話。
推開客房門,果然,德宜已經搬走。
他說過他會在她回來之前離去。
這是他許下的所有諾言中唯一實現的一個。
小小的床還在,衣物書本音響裝置都已帶走。
倩志疲倦的坐下來。
師姐們吃過虧學了乖,千叮萬囑:要不結婚,要不做朋友,千萬不要同居。
倩志苦笑,誰會聽那樣的忠告。
直到自己也嘗過苦果,心裡才通透明白。
走了。
倩志嘆口氣,放滿一缸水,浸下去,熱水浴可救賤命,說得並不誇張。
獨身男子,要找地方住真的很方便,租間小小公寓,略為裝修一下,便可入住。
倩志頹然上床,兩年同居生活,兩年寶貝歲月,兩年精神感情,就此浪擲。
過一會兒,她也就睡看了。
彷佛聽見有開門關門的聲音,倩志朦朧間問:「誰,德宜嗎?」
不是他。
不是任何人。
大抵是隔壁人家。
建築材料單薄,樓上每晚十點四十分洗澡,水聲琳琅,清晰可聞。
清志醒來,卻再也不能入睡。
她想起一個聽來的故事:同居的男女分手,女方有一件分期付款的傢俱,報的是舊址,男方硬是不肯代墊那三數百元,叫店家找到女方的寫字樓去追債。是,怨有頭債有主,但從什麼時候開始,男性竟變得如此委瑣,想起來都難受。
當初怎麼會同這樣的一個人在一起。
王德宜當然沒有這麼壞。
倩志不願意再想下去。
她轉個身,擁著薄被繼續尋找好夢。
幸虧經濟上是完全獨立的,這種現代女性珍貴身份,雖南面王不易也。
彼時有人變心,被掃到街上的總是女方,拖大帶小,在狂風雨夜裡痛哭失聲,無以為繼……
謝謝天,這樣的時代也總算熬過去了。
現今再沒有知識的家庭主婦也懂得變通,小本鈿做股票黃金買賣,賺點零用。
可是現代女性一旦失意,睡得一樣壞。
第二天微亮倩志就起來了。
她親自到樓下買了報紙看,做好兩杯紅茶,才發覺屋裡只有她一個人。
倩志把紅茶傾下洗碗盆,點著香菸,看起新聞頭條來。
伊朗向美艦開火,金市面臨矛盾,警方總動員查爆炸案……
倩志都覺得好像沒有切身關係。
電話鈴響了,這麼早,誰會這麼關懷。
「倩志,回來了,好玩嗎?」
「德宜。」倩志一呆。
「是我。」
他。一時倩志有點失措,搬出去了,還記得她幾時回家,還肯打個電話問候,現今可算天字第一號好人了。
她停停神答:「還過得去。」
他很溫和,「沒有吵醒你吧。」
「已經起來了。」
「幾時上班?」
「八月底,還早著呢。」
話題已經完了。
德宜說:「所欠的零星費用,下次告訴我,我一併歸還。」
「算了。」
「那麼吃茶時我付販。」
倩志只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