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站在帷幔旁,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塊黑澤的石頭,“還需完成一事。”
火苗如同瘋長的藤蔓,纏繞在房樑柱間,耀眼的明黃卷著濃烈的黑煙,死亡一般的絢麗。
宣曲宮在身後遠去,上林苑繚繞的天空,也被那沖天火光映紅。
我在面紗下看不真切,可我知道這是完全陌生的路徑,且人跡罕至。
高高的樹叢,和扭曲的小徑,我此刻的心情無法言喻,突然不確定起來,未來究竟在何處等我?
穿過一條密洞,低矮的石頭縫裡,我們艱難地貼壁而行。
視野愈加荒涼,那塊紫玉腰牌,使得此行幾乎暢通無阻,心驚膽顫過後,我開始瘋狂地期待逃出牢籠的那一刻。
宣曲宮的突然失火,想必吸引了足夠的注意力,至少劉徹在短時間內,不會多做他想。
因為床榻上,放著那套宮裝包裹起的被子和木樁,一切燒成焦炭之後,只怕我已經出了上林苑。
極度的精神緊繃和身體的快速移動,在出了上林苑防護林的那一霎,我雙眼一黑,昏天地暗地暈了過去。
忽而絢爛的天光,忽而死寂的黑夜,還有白衣女子糾纏不清的臉孔。
身體痛,還是心裡痛,我已經分辨不清。
只知道,我醒來時,看到的是梁公子的臉。
我動了動身子,發現置身於柔軟的車廂中,“我們出來了?”
聲音如同沙石磨礪般嘶啞,最後幾個字只有氣息的綿延。
他堅定地點了點頭,隨即將蓋在我身上的毛氈向上攏了攏,挑開車簾的一角,我艱難地轉動脖子看向窗外。
滾滾紅日掛在天邊,起伏的山脈連綿不絕,風中盡是沙土生澀的氣息。
我驚地呆滯了片刻道,“這是何處?”
他將腦袋枕在窗欞上,晚霞映的他眼眸波光瀲灩,“你昏迷中,我唯一聽得清楚的便是這裡。”
“嗯?”我皺起眉頭。
“這裡便是祁連山。”
天際寥廓,我久久無言,兩千年後,那場春秋大夢,便是由此而始。
記憶中的景象和眼前的山脈重疊起來,融為一體。
我哽咽了幾下,裹著毛氈掙扎著起身。
“你要作甚?”他攔住我,“你昏迷了五日,斷不可吹風。”
“讓我出去瞧瞧…我等了太久…”
雙腳虛浮地踏在山地上,觸目所及,是一樣的蒼茫。
輪迴了幾世,即便過了千年,我仍是在這裡,從車上走來,漠北的風吹落髮,同樣的日暮西山。
“默默——程文——你們在哪裡——”我弓起腰背,使勁地呼喊。
梁公子在身後緊緊圈住我,“隨我進去。”
“媽媽…爸爸,我想你們…”我順著他的身子,滑在地上。
頹然地坐在地面上,任他如何勸說,我彷彿石化一般,紋絲不動,他永遠不會明白,祁連山於我而言意味著什麼。
“為何我們能如此輕易地出宮?”我回過神,才將前因後果梳理起來。
“輕易?你可知這枚令牌的分量?”他掏出那兩塊牌子,擺在土地上。
我點點頭,“這不是你的腰牌麼?”
“為何你一個女子,身懷有孕,卻可隨意出入?”他接著道。
被他如此一說,我不禁疑惑起來。
“原因只有一個,這枚紫玉腰牌的主人,便也是娠婦。”
我一窒,暗衛竟會有女子!
他拿起我的手,穩穩地按在龍紋上,“這腰牌的主人,是尹夫人。”
彷彿被電流擊中一般,我迅速地收回手去,震驚地無法言語。
鎏金篆字,散發詭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