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攘過來,看似伸胳膊在拉,實則沒用上力氣,一看就是在做做樣子。
何景新受夠了,抓著劉芳婷的胳膊用力往外一推,王攘還要瞪眼睛,指他的鼻子:“你做什麼?我警告你!欠抽是嗎?”作勢抬手就要扇。
何景新已經憤怒委屈到了極點,也不明白自己的生活為什麼會這樣,他不理劉芳婷和王攘,誰都不理,轉身就回臥室,蹲到地上,把那些散落的遺物撿起來,一一放回那棕色的老式行李箱——他要走,他現在就要走,這個家他一刻都待不下去。
王攘這時點了煙,皺著眉頭眯著眼睛在抽,一副隔岸觀火高高掛起的態度。
劉芳婷則衝進北臥小房間,在逼仄的空間裡抬腿踢打那棕色的箱子,又彎腰伸手,把被何景新放進箱子裡的零散的遺物一把一把地撈出來往外丟:“我讓你裝!我讓你裝!”
“你幹什麼!”
何景新去攔,卻根本攔不住。
遺物七零八落地四散。
何景新崩潰了,他邊攔邊喊:“姑姑,姑姑,求你,求你了,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這是我爸媽唯一留給我的東西了。”
“求你了!”
劉芳婷卻邊撈邊猙獰道:“他們留給你什麼?他們屁都沒留給你!你做夢吧!”
“他們一個是婊子!一個是蠢貨!”
“活該都死了!”
“活——!該——!”
何景新紅了眼眶,眼淚懸在眼角。
遺物都散了,沒了。
他不再求饒,也不再管那些東西,木然地在箱子前跪坐著……
後來發生了什麼,何景新都沒什麼印象了,似乎是劉芳婷又踢打了他,繼續精神崩潰地嘶吼著什麼,似乎是王攘邊抽菸邊與劉芳婷爭辯,動靜大得引來了鄰居,也似乎是王聰回來了,一進來就指著他的鼻子讓他滾。
何景新木然,情緒都蒸發了似的,腦中一片空白。
他走出了臥室,走出了那個從來不屬於他的家,下樓,往小區外走。
他走了很遠,走了很久,走到腳都疼了,走到夜色下的馬路上空無一人,走到天空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他才停下,仰頭,任清涼的雨水一滴接著一滴地打在他沒有神情的面孔上。
他不知道去哪兒。
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褲子口袋裡,他的手機震了,螢幕亮起熄滅,熄滅又亮起,反覆多次。
夜色下的馬路空曠,四下無人,偶有亮著車燈的汽車開過,小雨淅淅瀝瀝,空氣中飄著溼泥的土腥味。
何景新曲腿坐在馬路牙子邊,弓背垂頭,胳膊抱著膝蓋,像一隻在細雨中蜷縮的蝸牛,孤零零的。
他這樣坐了不短的一段時間,起先腦海中空蕩蕩的,後來漸漸醒神,明白他終於離開那個他早想遠離的家了。
可他眼下能去哪兒呢?
他十六歲就被迫輟學了,和從前學校裡的朋友同學早沒了聯絡。
他在咖啡店打工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