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幾乎會讓她忘記,他本該是無情無心的罪孽之體啊。
玄綦腳下的步子依舊很穩當,只是面上籠罩了一層茫然,低頭看著腳下開始半埋在泥土裡的石板路,像是時間停駐過了一輩子那麼久,才啞然一笑。他從來沒有過機會和別人接觸,這頭一次,怎麼分得清對別人好還是對別人壞?只是儘量地,想讓她開心些,想滿足她想要的,畢竟來到他身邊,就已經是多麼的不幸了。
白錦的眼睛逐漸闔上,眼下的氣氛太過安靜,她不忍心再開口打破。可是就算她閉上了眼睛,心底下也是太過清醒。也該問問自己為什麼了,明明是小肚雞腸到不行的女子,為何在知道了真相之後,卻鬆了一口氣。
是因為終於有了這樣冠冕堂皇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呆在這個人身邊,可以為他做些什麼。
是因為早在那墨色斗篷披上身的那一刻,早在看到山巔上那一抹風塵繚亂的身影,早在那湛藍的眼眸直直地望到她心底的時候。毫無辦法的,毫無藉口的。
他明明是世界上好到沒有人能夠拒絕的人,她偏又太過庸俗,更加不例外。
所以她從來不信的,無私的,遙不可及的……愛,竟是真的。
山巔沒有絲毫變化,無論是哪一個晝夜,哪一季輪轉。
大約已經是第二天了,只是天還全然黑著。
山巔的天上能看到分外明亮的,在京都裡看不見的被煙火遮掩去了的星子。一顆一顆很奪目很耀眼地被點上,卻遙遠得不被需要,不被那些寧願讓煙火迷了眼的人所記掛。它們只能略帶悽清地安靜地亮在那裡,卻什麼都照不亮。可夜幕裡的星光,只需要靜謐地美著就好了,若是有心,自然還會有人要看的。
再次從這個角度俯瞰都城的時候,門前掛著的燈籠大多還點著的,只是煙火卻消沒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幾處煙火只能略帶寂寞地在山下炸響,可一點也聽不見,一點也看不清,一點也感受不到仰望煙火的驚喜了。那片棋盤一般的璀璨之中,已經再沒了人流,原本大街小巷裡都點著的流動的燈火,此刻像被淹沒了一般,全然消失了,這京都頓時便暗淡了許多。
只是白錦抬頭看看這四周,只有一片漆墨的顏色,什麼都不剩下,這番對比起來,這山頂比山下更要清苦得厲害。
白錦伸手拉住正想抬步回去的玄綦的手,抬眸看向他的眼睛。
玄綦只一瞬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停下腳步微微招手,一邊問道:“要在外面坐一會兒嗎?”
白錦輕輕點頭,還沒開口說些什麼,便已經有一盞宮燈飄然而至,在他們兩人的身邊照亮。周遭頓時便明亮了起來,把玄綦柔和的面容照得一清二楚。
“想要坐哪兒?”玄綦給她披上厚厚的披風,將她整個人都裹在裡面,一邊問道。
“那兒。”白錦伸手指向那懸崖邊上,她記得很清楚的,那天清晨玄綦站著的地方。
玄綦伸手牽住她,在那懸崖邊上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長椅上坐下。
白錦自然地把頭靠在玄綦身上,他們兩人之前閒來無事的時候也常常會在夜裡出來看星星,這山巔畢竟是比人間高的,因而看到的星星也分外清晰些,分外多些。
“玄綦,你看星星的時候,都會想些什麼?”白錦睜著眼睛,口氣卻懶洋洋的。
“你沒來的時候,都是不看星星的。”玄綦的手環住她的肩膀,怕她冷著。
“那現在呢,你會想些什麼?”白錦繼續問道,倒不是刁鑽,而是就想這樣東扯西扯地打發時間。
玄綦看著那一粒粒星,眼底沒有什麼起伏,沉默了許久之後才開口道:“我不想星星,只是看看,有時候會想你冷不冷。”想起來白錦之前提醒過他,回答完一個問題之後最好還要反問一句,不然這天就聊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