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兒抬頭。天亮了一些,微弱的陽光從天空中薄薄的雲後面露出一丟丟來,將一點點的金色落在桌上。
愛麗兒的身體已經好很多了,現在她已經可以離開希爾伯特的小屋,可以去到不那麼遠的地方了。所以她重新開始來到圖書館坐著,和以前一樣。
倒不是因為對希爾伯特·晨星有什麼意見。希爾伯特對她很好,好得讓愛麗兒有些難以適應。畢竟在她生命的前半段,她記憶中只有那個小小的麵包房,機械地將那托盤,連同托盤上的麵糰一起放進那個火爐。
一直以來,她都是服侍別人的人,或者至少是服侍別人的流程中的一環,從來沒有被人照顧過。所以當希爾伯特每一次在她起床之後,和她見到的每一個第一面,都問她“最近身體感覺怎麼樣?恢復得如何?今天想吃什麼?”。這種感覺很溫馨,很美好。
但是美好得讓她很不安,也很惶恐。她不知道自己憑什麼能夠得到這樣的待遇,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對希爾伯特做出應對。
更不要說當她問希爾伯特:“希爾伯特先生,我應該做什麼?”的時候,希爾伯特給她的回應是一邊撓頭一邊說:“現在?沒什麼要做的吧?先把身體恢復好就好了。”而這實際上就是在說:沒有什麼是她應該做的。這讓她惶恐,讓她難受。
她所以她會來到圖書館,坐到主圖書館5樓的G區,坐在這堆典籍中,她能夠感到某種確定的安全感。在這裡,她不會有在小屋裡的那種難受的窒息感。
那根現實穩定錨。那種令人作嘔的窒息感,那種從意識深處傳來的煩躁感,那種總有哪裡不對的怪異感。
那種窒息感使得她不能夠在希爾伯特的小屋裡做任何事情。她不得不更換到另一個空間,來獲得一種溼潤的安全感。
她的目光從刺破薄雲的太陽上移開,移回到攤開在自己面前的老舊書籍上。從那些老舊的書籍中,她至少可以獲得一定的慰藉:她可以逃離開這些自己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的問題,沉浸到那些已經沒有在乎的紛繁複雜的體悟中,猜測老舊筆記的主人曾經經歷過什麼樣的事,使得這些筆記的主人得到並寫下那些體悟。
這也是她來到圖書館的另一個原因。她開始聽見一些聲音,儘管她並不能聽清;她開始看到一些畫面,儘管她並不能看清。
“我在他的身上看到某種潛力。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夠堅持下去。考慮到實驗已經開始了,我想我需要更多的樣本。我記得這個材料是來自最近的那個村子,但是我不記得他。我不記得了,也不重要。我這兩天會再去村子一趟。”
魔典的右側是一張簡陋的手繪圖。一張對人類外貌的簡陋描摹。沒什麼好說的,普通。她翻頁。
“他不是那個村裡的人。左腳瘸了,不能語言,應該只有這一個。他們認識他,但他們拒絕接受那個東西。他們說這個東西是妖怪。也有說他中邪了的。都一樣。有了這個東西,至少他們不會懷疑我。但是我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得小心。”
一間屋子。屋子有一個角落,那裡亮著燈光。一盞蠟燭小燈。光不如何明亮,時不時有噼啪聲。隨著噼啪聲,燈光搖曳、閃爍。燈光下,一個人幾乎貼著桌面,眯著眼看自己手邊的紙張。他在寫畫著什麼。
穿過牆,如果那還算是一堵牆的話。一個影子臥在床上,氣息微弱。一道傷口。原本就傷殘的左腳上有一道巨大的傷口。被釘穿。
捕熊陷阱。在逃跑的時候,他踩到了那個陷阱。沒有人能夠幫他,就算有也沒有人願意幫他。在森林裡,沒有人會聽到他的哀嚎。絕望。他用盡力氣掰開那個捕獸夾。飢餓混雜著疼痛,他聞到的味道。他扶起了自己,強行蹦著,移動。
他的身後,遠處的那個村落裡。火把的光亮映照出金屬的反光。身著盔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