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說最後一句話的口氣一樣,任默的眼神裡閃動著磐石般堅硬的決心。
沒有人對他的話產生質疑,長長的故事說畢,一時間,牢房裡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林清麟什麼都沒說,仍是給他留下了一盒煙與火柴,然後領著我們離開。
任默充滿悲傷的故事,聽得我胸口發堵,心緒不寧。
“去看鄭天弈?”佟警官掏出自己的煙,默默抽了幾口,然後問林清麟道。
煙味飄進鼻中,刺激性的氣味讓我突然想起,林清麟給任默抽的那種煙,沒有這樣的氣味。
“嗯。”林清麟應道。
我們來到關押鄭天弈的牢房外時,遇到了另一個人。
與她只有一面之緣,但我記得她,她是鄭天弈的妻子。
鄭太太禮貌性地與我們點了下頭,接著轉回目光,望向過道深處,妝容精緻的臉上憂色流連。
鄭天弈初次被捕後她曾經的強勢,好像都因為他找死似的自首舉動而層層剝落,露出弱質女流的楚楚姿態。可以想見,鄭天弈孤注一擲的行為,給了她多大的打擊——原本,案件交由法院審理後,鄭天弈是很有可能無罪釋放的。而恰恰是鄭天弈自己,親手毀了鄭太太努力為他爭取來的一線生機!
現在的她,只是個心繫丈夫,卻又遭丈夫“背叛”的可憐女子……
一名警員從過道深處走出來,來到鄭太太面前,對難掩失望神色的鄭太太道:“對不起,鄭太太,鄭先生不肯見你。”
鄭太太失望歸失望,卻像是早就預見了是這般結局,倒也沒有當場失態。她轉身面對我們:“請問,你們是去見我丈夫——”不知為何,她停頓了下,然後改口:“是去見鄭天弈的嗎?”
佟警官給了她肯定的答覆。
鄭太太鬆了口氣似的,她從包裡取出一份牛皮紙檔案袋,遞給佟警官:“那麼,能不能麻煩你們,幫我把這個轉交給他?”
佟警官接過來:“這是什麼?”話音未落,他補充一句:“抱歉,這是例行檢查。”
鄭太太點點頭,表示理解,“是離婚協議書。”
離婚協議書?
我們面面相覷。
這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嗎?未免太現實了點……
鄭太太並不在乎我們會怎麼想,她的目光幽幽望向關著鄭天弈的牢房方向,表情似在回憶著什麼,帶著點不捨,同時更多的是某種決絕:“那個人,看上去那麼瀟灑,其實被很多無形的東西束縛著——估計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吧……我也是,束縛之一。”她忍不住停頓了下,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後,繼續道:“不管怎麼樣,我決定放他自由了——讓他去做,他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見她轉身就要走,我衝動地脫口而出:“你早就知道人是他殺的了嗎?”
鄭太太驚訝地回頭。
目光對上,鄭太太看了我一會兒,才回答我道:“不,我並不知道——或者應該說,其實有那麼一點預感。”
鄭太太寓意未明地笑了,“在他殺了人的夜晚,無論時間多晚,他都會意外地回家。他很難得回來,所以我把日子記得很牢。有一次,我偶然間發現,他回家的日子,和電視上說的連環殺人案犯案日期相吻合……我不想去思考其中的聯絡,對我來說,丈夫回家,始終是值得高興的事——”
她最後說了一句:“即使知道他是想要逃避什麼,我也會傾盡全力,給他一個全天下最安全的避風港——不是他欠我,而是我欠他的。”
***
目視著鄭太太的身影離開,她的話語像是在我們本就不安寧的心湖中,再投下了一顆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佟警官握了握手中的檔案袋,緊抿的嘴角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