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孩童的哭聲,將赤瑪倫的神思給徹底拉了回來。
她慢慢地將手收了回來。
方才覆壓在芒松芒贊臉上的被褥,也一併滑落了下來。
就算不必去探這位吐蕃贊普的鼻息,她也可以確定,方才還在說她無權質疑他決定的芒松芒贊,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具屍體。
在他素來因體弱而有些慘淡的麵皮之上,泛著一層死寂的紺色,就連嘴唇也已變成了這個色澤。
只是因為他是被捂死而非直接勒死,在臉上並無其他多餘的傷痕,看起來就像是在睡夢之中突發疾病致死。
望著這具屍體,隨著起先的那陣惶恐過去,赤瑪倫難以遏制地在心中閃過了一個異常冷酷的念頭。
她沒有做錯事!若是非要有人因為上位者的決斷去死的話,還是那個最為昏庸糊塗的人去死好了。
哪怕在他死後,因為贊普之死會在這藏原腹地引發一場動盪,那也總比受制於人、只能眼看著局勢往前發展,不知要好了多少。
起碼,她將不再是吐蕃贊普的其中一個王妃,而會是下一任吐蕃贊普唯一的母親。
贊普年幼,沒廬氏作為尚族勢大,她這位太妃能夠拿到的權力遠比芒松芒贊在世之時要更多。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現在她要做的,絕不是後悔於自己在激憤之下殺人,而是儘快將贊普之死的後續問題給一個個解決掉。
赤瑪倫慢慢地站了起來,朝著隔間走去。
兩年之前她生下了芒松芒讚的長子赤都。大唐與吐蕃舉兵相爭之時,他還只是個不會說話的嬰兒,只能被抱在母親赤瑪倫的手中,就算現在,也還只是個不滿兩週歲的孩童。
當赤瑪倫來到他面前的時候,他茫然地抱住了母親的腿,似乎完全不知道另一邊發生了什麼。
或許他知道的,僅僅是方才父親和母親之間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在一個孩童的理解能力下,必定是個不好的事情。
剛才短暫的死寂無聲,更是讓人格外的恐懼。
然而現在,母親重新將他給抱了起來,用和平日並無區別的力道拍了拍他的後背,又好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當隨侍在外的僕從再度看到懷抱王子的王妃時,也覺對方的臉色依然平靜從容,哪裡看得出弒殺了贊普的情況。
但王妃陪嫁來邏些城的近侍卻很快從王妃這裡得到了一條並不尋常的命令。
“馬上回謝鄉通知我的父親,讓他在接到訊息後的三日內趕到我的面前。帶著他的精兵一起!”
沒廬氏坐鎮衛藏四如的其中一部,若無贊普詔令,等閒情況下絕不能前來王都所在之地,就像此前欽陵贊卓出征之前,王妃心中不安,也是自己回去的謝鄉。
可現在……
“馬上去,別讓我說第二次!”赤瑪倫神情一冷。
侍從哪裡還敢多問,知道自己此時最該做的就是前去傳訊,便匆匆奔出了門。
他至多便是在匆匆走下布達拉宮的階梯之時,心中想到,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王妃雖然早年間就氣派不小,但方才的號令果斷還是有些不同的。
就像是……像是當年的吐蕃大相。
在這份特殊的號令面前,赤瑪倫的父親何敢有所耽擱,匆匆將職務暫時交給了心腹,只用了兩日的時間便趕到了邏些城。
他雖不知自己到底為何要來此,但按照他的猜測,今日大約並非赤瑪倫有事要尋他,而是贊普對他有事相商,討論這邊境戍防之事是否該當在今年做出調整。
所以在見到接見他的人只有女兒時,他還有些意外。“我來時聽說贊普這兩日又病了?難道是從外頭送來的軍報有什麼不妥?”
既是這等父女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