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看在蘇定方的能力上,才幫著他將發兵的時間一拖再拖。
但就算他還能被稱一句任相,到底也是陛下安排在這一路中的督軍之人,繼續這樣下去不是個事。
若不能在真正的極寒之時到來前攻破平壤,到時候就不只是嶺南士卒生凍瘡的情況了,而是退兵。
可陛下怎麼會接受退兵的結果呢?
要是真搞出了這樣的收尾,就算蘇定方此前屢屢獻俘於陛下面前,恐怕也沒法討得了好。
他一邊跟著蘇定方往遼河方向走去,一邊繼續絮叨,“我聽說前幾日派遣出去的哨騎還在那頭的水澤灘塗區撞上了高麗的守軍,雖說經過一番鏖戰,是我們這邊的人取得了勝利,但是那頭沒少拿孬種之類的話來羞辱人。”
他像是因為穿的衣服有點多,又在疾步跟上的時候多說了幾句話,忽然重重地喘了一口氣。“現在營中出戰的呼聲越來越高,可得果斷一點發兵。”
“逾時不候的道理我當然明白。”蘇定方鎮定開口,讓任雅相原本還有些浮躁的情緒倏爾一收。“你跟我來。”
更準確的說,帶頭的是契苾何力。
三人在步出營寨的時候,早已有人將馬匹給牽了過來,接連翻身上馬,朝著遼河上游的方向而去。
該說不說,這半個月間的氣溫陡降還是有好處的。
原本的水網泥濘,都在此時變成了小塊的冰潭,在落雪也未曾阻擋住的日光之下熠熠生光。
除了因為打滑需要小心地自枯草之上走之外,倒是比之前的一腳一個泥坑舒服多了。
當離開軍營約莫一個時辰的時候,契苾何力率先勒住了韁繩。
蘇定方和任雅相也緊隨其後地停下了行路。
契苾何力伸手:“就在那兒l了。”
在前方的一棵河邊枯樹之上,綁著一條紅色的綢帶,顯然是之前探查的時候標示位置所留。
但對戰場之事有經驗的人,當先注意到的大概不會是那條綢帶,而是在視線所及之處的河流。
河水的流速,已經比半個月前不知道變慢了多少。
現在更是在嚴寒溫度下產生了進一步的變化。
任雅相匆匆下馬朝著河岸邊衝去,就見那果然不是他的錯覺,而確實是有一層薄冰從
() 岸邊開始凝結,甚至正在朝著河流中央的方向延伸。
他不由喃喃出聲,驚喜不已:“快要形成冰橋了!”
“不只是冰橋。”契苾何力在後方接道,“上游河流狹窄處已經形成冰壩了,任相方才說的發生爭鬥之處其實也差不多。只是我等尊奉蘇將軍的命令先將此地鑿開,讓它延遲幾日。”
“這是為何?”任雅相發問。
“因為將軍說,需要讓我們依然做出在嘗試尋找對方戍防弱點的假象,而後……”
蘇定方朗聲接道:“而後一擊即中!”
他年紀雖長,在目光中卻依然有著一派常人難及的清明。“事先的騷擾作戰已經夠了,如今河面徹底結冰在即,最遲不過三日,我等便趁著反攻之意最盛的時候,一舉渡河!”
“何力!”
契苾何力揚聲應道:“在!”
蘇定方目光深沉地望著河對岸,一字一頓地說道:“這渡河之戰,我就交給你了。”
貞觀之初,他因北擊東突厥的戰事中違背軍紀,在隨後的二十年裡沒有得到升遷的機會,所以也沒能參與到當時的那場攻伐高麗之戰中。
但他依然能以一名將領的身份,感受到唐軍彼時無法突破安市城而被迫退兵的無奈。
眼下覆滅高麗的希望就在眼前,偏偏他已經是個六十多歲的長者,在需要勢如破竹渡河而去的時候,絕不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