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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月溪略微愣了一下,自然笑道:「哪個小娘子不喜乾淨?你跟在阿耶身邊,可別跟他學壞了,燻得一身汗臭,將小娘子們都嚇跑了。阿兄,我進去了,你也去換身衣裳,今日要見客。」

小娘子囑咐了一句,朝他客氣地點點頭,便頭也不回地進了屋。

裴衍洲在門前站了幾息,利落轉身,自來時的路走回去。

沈月溪磨磨蹭蹭地換了身杏黃的羅裙,只用兩根同色的絲緞梳了雙丫髻,眉間不著粉墨,天然去雕飾,卻是猶勝濃妝,待到沈南沖派人來喚,她才往膳廳走去。

自她的舒雅苑到膳廳,經過後花園的水湖,湖上九曲橋彎,楊柳飛絮,蒼衣素雅的郎君自橋的另一端信步走來。

積石有玉,列松如翠,如雪的柳絮輕輕飄落郎君的眉間,那雙眼貌不經意地望過來,似是一眼萬年,許以深情。

沈月溪僵在了原處,這張溫潤如玉的面孔她並不陌生,只是再見面時,她所想到的卻是那顆頭顱如球一般地滾到自己的腳邊——晦氣又嚇人。

「這位……可是沈小娘子?」梁伯彥難忍眼中的驚艷,嬌小的娘子尚未及笄,便已有了叫人一眼難忘的姝色,不朱面若花,不粉肌如霜,眉眼中又帶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素婉。

他從京都迢迢趕來的怨氣頓時消了大半,走上前去,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禮,道:「我是京城梁家大郎梁伯彥,年十九,尚未取字。」

京都是大齊的京城,京都人大多愛稱自己是京城人。

沈月溪只冷淡地點點頭,其實再仔細瞧看十九歲的梁伯彥,也沒有如人所傳的那般的奇貨可居,陌上無雙的如玉君子皆是誇大其詞,論容貌還不及她義兄。

「既是京城人怎會來汾東?」

小娘子無禮而冷漠地問著,卻是叫梁伯彥眼中多了幾分趣味,溫雅笑道:「我是陪著我阿耶前來做客的,只是初來乍到,尋不到方向,還麻煩沈小娘子帶我一程。」

沈月溪綁著一張臉,並不回他,徑直朝前走,可心中卻是不斷回想起梁伯彥前世所做的那些齷齪事,恨不能如當初一般再砍他一刀,叫他滾出沈家!

「阿月來了?來,見過你梁世伯。」沈南沖見到沈月溪眼中的氣憤,微微眯了一下眼,卻是面不改色地笑道。

沈月溪果然見到梁世明坐在客席之上,她壓住心中脾氣草草行了一禮,卻不大願意落座,欲言又止地看向笑容滿面的沈南沖,再來一世,她絕不要再嫁到京都梁家!

沈南沖笑容不減地看向女兒,「阿月莫要怕生,你梁世伯是從京城特意來看望阿耶的,昔日你滿月的時候,梁世伯還抱過你,你可記得?」

「沈兄說笑了,誰還記得滿月之事?這一晃眼十四年過去了,當初的娃娃都這般大了。」梁世明萬般感嘆,眼尖地看到自家兒子跟在後頭,忙拉過梁伯彥,介紹道:「這是犬子梁伯彥,尚未落冠,沈侄女喚他一聲梁哥哥便是。」

沈月溪卻並不願意開口,只推託道:「阿耶既來了貴客,女兒再去廚房多加幾道菜。」

沈南沖並不為難她,開口道:「你去吧。」

梁世明捋了捋自己的長須,望了一眼沈月溪匆匆離去的背影,又瞥了一眼一直盯著沈月溪看的梁伯彥,道:「我這次也是奉聖人之口諭,特意前來汾東看望沈兄的。」

沈南沖手中的酒杯未見停,只漫不經心地應了個:「哦?勞聖人惦記了,還是梁兄好,梁家長女如今是宮中貴妃,梁兄也是做國丈的人。」

「聖眷素厚,我亦是誠惶誠恐。」梁世明談及長女,春風滿面。

沈月溪並不知道膳廳內的暗潮洶湧,只想著該如何叫沈南沖拒了梁家的提親,若是梁家父子失了儀、丟了臉,是不是就無顏在汾東待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