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坤一行經過觀音廟時看到幾個村民正在搬紅磚修院牆,寺廟前的草地有被嚴重踐踏過的痕跡,原本蹲在山門前抽捲菸的老漢一見有人就氣勢洶洶地走上來,粗著嗓子質問:“喂,你們,過來幹啥?”語氣非常不善。
周坤打起笑臉說:“我們是來這附近旅遊寫生的,路過寺廟,正想進來燒個香。”
李安民和高涵很配合地側身亮出畫具,周坤掏出一包煙遞上去,老漢的臉色稍許緩和,嘟囔道:“不是上頭派來的狗腿就成。”
周坤裝作沒聽見,明知故問道:“這寺廟的牆怎麼塌了?”
另一個頭扎繃帶的小夥拿鏟子敲著磚面大罵:“都是那些□的缺德,連觀音菩薩的廟堂也敢鏟,該他遭報應!”
這個“他”指的是誰,大傢伙心知肚明。
這觀音廟的規模不大,兩進院落,中間以照壁相隔,正殿供的觀音泥塑像,整體呈土灰色,手臂從肘部開始往下由淡紅至紫紅,呈漸層式變色,遠遠望去,像是戴了一副紅手套,觀音象很老舊,廟堂卻被打掃得一塵不染;後院有口古井,井口嵌在地裡,被一塊方正的平石蓋住,村民說水枯了,有人往裡扔垃圾,到了夏天招蒼蠅,索性封上省事。
高涵運用她自來熟的天然本領向繃帶小夥套問紅手觀音的來歷,小夥說這跟當地的喪葬習俗有關,改革開放之前,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兩個月以內的夭折兒不能入土,只能用水葬,老一輩傳投屍的河流是往樂土的通道,但這條通道經過陰曹地府,閻王爺喜用嬰兒的屍體搓成冰雹施行天罰,人們把孩童的雙手用塗成紅色,閻王爺見嬰屍的手變紅,以為是搓多了,也就不再危害人間。
李安民聽這傳說故事覺得耳熟,不是藏族喪葬風俗嗎?葉老哥向她普及各地墓葬習俗時提過,紅手水葬盛行於四川甘孜一帶,這地方的住民很有可能是從藏區遷移過來的,難怪這麼彪悍,據王國輝說反拆遷的暴力抵制活動是由觀音村的村長髮起,全村人民積極響應,手持鐵鍬站在第一線的群眾裡有挺著大肚子的孕婦、七八十歲的老人以及杵柺杖的殘疾人士。
紅手水葬的傳說還有後續,觀音村前的小河名叫送子河,每到傍晚時分,在夕陽映照下,河水就會變紅,都說那是被嬰兒手上的塗料染成紅色,水把染料洗去,到了陰間就躲不過閻王爺的耳目。
一次水葬儀式上,有人看到誦經的女尼在河流下游撈出揹簍裡的小孩,屍體在她手上化作一道金光直衝雲霄,金光消散之後,女尼也化作虛影消失無蹤。
得知這件事後,眾人四處搜尋女尼的下落,最後在破敗的廟裡發現一尊送子觀音像,泥像的手上還沾著未乾的紅水,當地人認為女尼是送子觀音顯靈,因憐憫幼童在地府的遭遇,提前將他們送入輪迴,這就是附近居民供奉紅手觀音的由來。
李安民與高涵帶著麗麗在廟裡燒香拜佛,周坤跟老漢在門口閒話家常,竟也聊得非常投機。
老漢說:“我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日子不算富裕,但過得自在,姓錢的帶著拆遷大隊和推土機來扒咱菩薩的廟,他們硬推了半片牆,廟祝攔不住,跑村裡來找我,我老槍怕過誰?我告訴姓錢的——ZF敢強行拆廟扒房,我就敢號召全村人把頭捧著放在政府大樓門口,他死,是報應,是菩薩給他的報應,他不死,遲早也會被我們給打死!”
這自稱老槍的大爺就是觀音村的村長,當地政府要拆村擴建景區,村長帶頭跟上面對著幹,鎮上的補貼房誰也不願領,鋼筋水泥的龐然大物遮住了天空,狹窄擁擠的街巷看不到芳菲綠草,對於過慣鄉村生活的人來說,拆遷實質上是斷他們的根,俗話說得好,寧守一畝三分田,不出方圓五里地。
周坤順著老槍的話附和:“這年頭當官的都利慾薰心,沒一個能真正為老百姓考慮,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