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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脫捻著裙帶,姿態優美,風吹著她,像凌然欲飛的小仙子似的:「你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嗎?聽說淮西想求和,我猜,這是陳少陽的緩兵之計而已,到時官軍一撤他緩過來了還會故態復萌。所以,恐怕你還是得去淮西。去之前,你應該給謝家留個種,你自己說的。」

假裝沒聽懂她的揶揄,謝珣望著她上翹的眼角,道:「除了你,我沒打算把種留誰肚子裡。」

脫脫對他這麼粗白也不以為意,搖搖頭:「我追問過崔適之,你拒絕了崔相公。這不對,他鞠躬盡瘁為國,放不下女兒,你如果真的不想相公死不瞑目,就該答應他,門第模樣,家資品性,小崔娘子跟你無一處不配,你別想著我了,我不會嫁給你的。」

說完,她輕盈一跳,人在驢背上沖謝珣淺淺一笑:「我說的都是正經話,不是置氣,也不是為了讓你不痛快。只因為,我心裡不好受,我知道文相崔相對於國家來說都是一等一的能臣良臣,他都到這個地步了,你應該讓他走的安心。」

謝珣被說的怒火中燒,冷笑問:「看不出,春萬裡什麼時候如此深明大義了?這可不像你。」

脫脫心平氣和地摸了摸驢子,眼皮垂下:「對呀,我就是一個最自私的俗人,這麼做,可不是出於高風亮節。只求心安,怕神明怪罪我,消災而已。」

謝珣冷淡瞧著她,她衣裙落花般漾動,紅的刺目,永遠跟團火似的,燒著他的心。

「崔相公不至於女兒未嫁就死不瞑目,我對於他來說,能君臣齊心把削藩大業完成,才是最重要的。兒女私情的事,輪不到你操心。」謝珣冷冷丟下幾句,縱身上馬,如電也不知道發什麼神經,硬往脫脫的毛驢身上靠,謝珣制止,如電卻躁動不安。

他忽的一笑,扯著轡頭:「看來,我們的緣分註定是斷不了的。」

脫脫厭惡地瞥他一眼,拍著毛驢:「快走,有不要臉的想仗勢強、暴你,快跑!」

謝珣緊緊扯住如電,下頜一抬,一字一句道:「春萬裡,我非你不娶。」

他硬生生調了個頭,一揚鞭,如電終於跑動起來,風似的朝崔府方向奔去。

崔府裡,已經有隱約哭聲,謝珣趕到時,圍在崔皓榻前的親屬自發散開,崔皓氣若遊絲,見到謝珣,目光艱難一動,崔適之會意把零散的文稿交給了謝珣。

崔皓已經難能開口,唯有目光遊走,傳達意圖。

屋裡只剩了抹淚的夫人、一雙兒女和謝珣。

謝珣見他嘴唇蠕動,便俯下身,貼到了那蒼白的唇邊。

「我……不能再進一次政事堂,中書相公……」

謝珣握緊他的手,低聲道,「崔相放心,無論多難,我一定會走到底的。」

崔皓長長吐出口氣,手顫抖著,伸在半空,是對著崔仙蕙的方向。她含淚過來,握住了父親的手,察覺到一股驚人的力度--崔皓把她的手放到了謝珣掌中,那雙渾濁的病眼,忽也迸發出形容不出的渴切,那麼亮,那麼焦灼,直愣愣地對上謝珣的眼睛。

謝珣從沒見過崔皓這樣的眼神,渴求已經不足以形容了,是乞求,他不再是五姓高門的宰相,只是一個彌留的父親。

謝珣心跳迅疾,當然清楚這意味著什麼,掌中,崔仙蕙的一隻柔荑戰慄不止,她在極力控制著自己,沒有哭出聲。

「小謝……」崔皓似是太過焦急,竟擠出兩個字來,謝珣微怔,被崔皓這麼灼灼地盯著,第一回 覺得自己承受不住他人逼視目光,他掃過崔皓花白的鬍鬚、鬆弛的面板、褶皺叢生的臉頰,恍惚間,想到文抱玉,是了,老師連蒼老的機會都沒有。

一股難言的令人心碎的情愫湧上來,謝珣在崔皓一眨不眨的目光裡終於緩緩頷首:

「我會照顧好小娘子,相公勿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