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年老的嬤嬤抬著一桶熱水走進來,見著這幅場景便嘎嘎地笑:“都說子承父業,便是這尿床,小公子也似極了咱將軍~~嘖嘖,咱將軍小時候可也了不得。”
青娘這一刻卻是聽明白了,敢情那個傢伙只同大家說過自己要來,卻從未解釋過身份呢,不然緣何生出這些亂七八糟。只想到那樣一個一本正經冷傲無比的男人,竟曾經也是個掛著溼噠噠尿褲子的邋遢娃,又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你們將軍最愛裝模作樣了。”
這樣的笑容,這樣軟趴趴的語調,聽在她耳裡自是再自然不過,然旁的人聽去,卻是嬌羞嗔怪了。
見青娘這般好親近,老嬤嬤也不懼生了,兩手叉腰口若懸河,恨不得當下就把將軍的好處說上一遍:“對極。你是沒見過將軍從前,從前可不這麼嚴肅的,像個溫潤公子,京城裡不知多少女子喜歡他,可他啊,好生專一,就偏偏只喜歡大……”
“咳。”門邊忽傳來一聲森冷咳嗽,一方魁梧身影擋去門邊一樹陽光,滿屋子的溫度似一刻間冷卻下來。
眾人的聊天頓時嘎然而止。青娘抬起頭,卻是大將軍立在門邊,今日的他,著一襲圓領湖藍長裳,月白衣襟,腰束玉帶,沒了邊塞時的滄桑風霜,倒多了幾許爾雅之範,一時竟覺好不陌生。
該死啊,每次背地裡說他壞話都被當場逮到,青娘斂了眉,作一副若無其事的無辜模樣:“早啊將軍。”
老嬤嬤真心後悔啊,還好將軍來得及時,不然險些多嘴爆了舊事,不定夫人該要如何吃醋呢。她是最會來事的,知道自己惹惱了主人,趕緊悄悄揮了揮手。
一眾的丫頭紅了臉便要端著傢什走出去。
“無事,繼續做你們的。”玄柯沉著嗓音,有柔和陽光透過紗窗照進來,那剛毅的五官線條愈發精緻:“把暖爐架起來吧……日後不得在客人面前無禮。”這一刻,倒叫的是客人了。
他的身後立著幾名男僕,手上提著簇新的炭爐,見主人發話,便個個搭磚擺架幹起活兒來。
青娘忙擺著手道:“不用如此麻煩你的,反正我也住不了一陣子就要走了。”嘴上說著話,心裡頭卻暗暗怪罪著自己,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要住上多久呢,青娘啊,你可真真虛偽。
剛來就要走麼?玄柯深邃的眼眸微微黯了黯,卻依舊面不改色:“左右都是些小夥計,架了也無甚要緊。”
身邊的僕人忙搶白道:“我們南邊雖然不下雪,卻也冷得滲骨頭的。將軍怕夫人公子著涼,今日一大早便特特趕去京城最好的柴炭莊買了上好的炭,夫人你可不能拂了將軍一片心意啊~~~”
那副委屈的口氣,好似青娘再要拒絕,便真心對不起他家主人了。
青娘抬起頭來看玄柯,卻見他肅著一張俊朗容顏,也不辯解也不解釋,怎一時間忽然覺得有些陌生。這個愛面子的男人,被揭穿了的他不是應該很輕視很冷傲地走開麼?如何忽然這般沉默淡定了……真是,最近著了魔障了,越來越奇怪。
她才不想承認他喜歡上她了呢,她那天晚上拒絕了他的求/歡,甚至那樣直白的打擊他,他該恨死了她才是;即便果然喜歡上了自己,那也是因為得不到。像他那樣高高在上的男人,越是巴巴送過去的越不稀罕,倘若你時不時逗他一下,他卻越發被調起了興致……啊呀,這樣下去可不行,不是真心實意的喜歡她才不要,不能要也不敢要。
青娘垂了眉眼:“將軍一片好意,我心領啦。原只是借住,卻這般麻煩你們,真心過意不去。”
“你但住無妨。”回答她的果然是冷邦邦的嗓音。玄柯微有些氣惱青娘話裡行間故意與他生出的間距,垂下的手暗暗握了握,卻又立刻換上一副從容口吻:“我今日要去宮裡一趟,午膳我已吩咐下去,你與川兒在房中好生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