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下存留不少土方子,不是治蟲蛇咬傷,便是治食物中毒,他找來兩味給他搗碎吃,沒想到當真保下命。
此人轉醒後,神智昏惑間,一直唸叨他的魚簍,林遠志想起當初他為減輕負重,給一腳踢到石頭縫裡,心中略悔,想著救人救到底,這才去河邊撿,有了撞見公羊月和晁晨這一出。
魚簍裡沒有半條魚,簍子又給磕破了大洞,林遠志想拿著也沒用,掀起來看了一眼,取走那竹筒後,便隨手給扔進水中。
灞水湍急,早不知漂流到何處。
屠三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按住他的手,林遠志乾笑兩聲,趁他鬆開,連連退到門邊,背部抵靠在門板上。
榻上的老叟起身打坐,欲逼餘毒。
身子上的毒給藥草及時遏制住,但手指上給暗器打穿骨頭的部位,卻已腐爛,屠三隱衝著門前的男人抬眉,眼睛都沒眨一下:「去,把那破柴刀拿來,砍了?」
林遠志假裝沒聽懂,明知故問:「砍什麼?」
屠三隱沉聲道:「手指。」
林遠志打了個哆嗦,為這多嘴,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磨蹭半晌後,他才解下柴刀兩手並握,一步一停走過去。
要說他雖是個粗壯漢子,但心真不硬,否則也不會在自身難保時,還隨手搭救個生命垂危的路人。
屠三隱喝令:「壯士斷腕,砍!」
林遠志閉著眼,落了兩次刀,一次落在木板上,一次沾了皮肉,可只割了條口子出來。看著外翻的紅肉,他嚇得把刀一扔,又退到了門邊靠著。
「沒用!」屠三隱哼了一聲,用另一隻手握住那根指頭,連咬布也沒叼,兩眼一瞪,血絲一漲,那根腐爛的手指竟給他生生掰下來。
這跟村裡殺豬宰牛根本不是一回事!
林遠志「啊」了一聲,抱頭尖叫,拉開柴門就沖了出去。無意識跑出五丈開外,給老樹根絆倒一跤,這才稍稍清醒。
看那老頭沒追出來,甚至屋裡頭再無動靜,怕他疼死的林遠志又摸了回去,支著頭從縫隙往裡張望。
「還沒走?」
屠三隱抽氣,語調明顯柔和兩分。
林遠志低下頭,猶猶豫豫:「對不住,沒幫上忙。」
屠三隱認真地打量了他一眼,遂道:「沒走就去外面給我打一盆水來,」林遠志聽了吩咐,撿了破銅盆就往外趕,屠三隱又給他叫住,「等一下,」一邊說,一邊單手拆下釣竿尾部握持處的鎏金環,「這是老夫僅剩的家當,你是來投親尋人的,找人得打點。」
那個「不」字卡在喉嚨,林遠志給屠三隱兇狠的眼神嚇得不再言說,乖乖接過金環貼身收納,等打了水來,對著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掩上門出去。
「告辭!」
他學著江湖人的樣子拱手抱拳,但屋裡沒有半點回應。
林遠志有些沮喪,回頭頻頻看,最後一拉包袱下山去。
他有個同村的夥伴,打幼沖之齡隨家人去了長安,典當這金環,能舒服地找一段日子,但他忽然有些捨不得,他救人,又不是為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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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九坊間有一座水榭樓臺名為傾波軒,其熱鬧繁華,可比擬建康城中那座歷史悠久的朱雀樓,而傾波之名則得來於樓中寶珠鋪地,珊瑚作案,火樹銀花臨水一照而成琉璃千頃之貌。
稍微逮著個長安城的老盍稚問,人都會說,早些年上元節,錢氏一族都會在此設宴,豪富鬥奢,幾成笑談。後來錢氏大變,上一代家主,也就是掌管長安公府諸事務的「不動尊」出事,財權收歸苻堅所有,加諸公府裡其他幾家商人也都有冒頭的傾向,這個規矩便給破了,長安好長一段時日再無談資。
自古來笑貧不笑娼,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