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16頁

晏弈急了:「家主,你別聽他胡說八道。」

「無憂!處之彌泰,鎮定從容,自小我教你的難道都忘了嗎?」晏垂虹不由拔高聲量,指了指車外的晁晨,「你說!」

聽見責問,晁晨心中亦如刀絞,晏弈護短,本是無錯,可恥的分明是自己,可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發。他垂下頭,飛快地吐出那兩個字:「求藥。」

「求藥?」

晏垂虹看向車轅邊的孟婉之,後者長嘆一聲,要將昨夜的事相告。

晁晨等不得,一撩衣擺,大步上前,有些慌不擇言:「江湖中誰人不知,晏家主與尊夫人鶼鰈情深,伊人逝後,手植滿園晚香玉,夜夜獨坐手談,因不肯續娶,而自罷家主之位。我想,當時若有良藥,想必家主便是上天入地,也會求得。「

晁晨頓了頓,低下頭,續道:「我亦是如此。「

這一番話抖落,是既嘲自個兒瘋魔,又生出別樣的痛快。

端坐車內的晏垂虹心頭大震——

他早年誤入靈谷峰,為棋痴風肅所困,費去九九八十一天,破了十局連環棋,陰差陽錯與其女風晚香一見鍾情。待他回府說與母親提親時,才發現老太太自作主張,早已為他說好了一門官家的親事。

除了晚香,世間無一良人,他不願,百般阻撓絕食以對,終得首肯。

可惜天不隨人願,不過一年,風晚香小產,此後纏綿病榻,終是香消玉殞。喪妻後,他終日頹喪,寢食不安,瘦脫了形,老太太看不下去,還想再行說親,尋個人照顧他,卻被嚴詞拒絕。

一氣之下母親說漏了嘴,他這才曉得,風晚香之死,這位當家主母也有一份功勞,可他能如何,夾在當中終是兩難,最後自罷而去。

眼前這青衣小子說得分毫不差,若那時有神佛能救,便是要他上刀山下火海,甚而以命換命也甘願。

那樣愁腸煎熬,不經歷的人,難以理解。

晁晨抱拳,再追一句:「晏家主,我非是要奪您生路,只是想教兩全其美,只要您肯移駕孟部,有崔嘆鳳崔神醫施針問藥,必能左右皆保全!」

晏垂虹輕揉太陽穴,提起往事,黯然傷神,很是疲累。

晁晨低頭咬緊皓齒,生怕聽他拒絕,那樣的話,這盤棋便當真無解。公羊月這人反覆無常,睡一覺起來難說心思會否變化,他若求生,說不定會大肆屠戮晏家,鬧至那般,又會窮增幾何殺孽?自己能做的,也只有盡力將最壞的結果抹去。

既非允諾,也非拒絕,晏垂虹默了好一會,才開口:「你想救的,是你什麼人?」

這問題可比方才的質詢簡單許多,可晁晨卻答不出,他猶豫了許久:「是我的……」

晏弈策馬回到馬車前,再忍不住高聲打斷:「家主,他想救的人是公羊月!是為武林正道唾棄的公羊月!」

「公羊月嗎?」晏垂虹喃喃自語,低頭看一眼紙上的棋譜,又看一眼車前的青衫人,眼中頗有些迷惘。

就在晏弈夫婦暗傳訊息,決意強行取道時,晏垂虹將那薄紙一卷,隨手放在身邊的盒龕中,並拍了一把車壁,對晁晨道:「東西,可以借給你,不過有一個條件。」

見其招手,晁晨快步走至車窗下,洗耳恭聽。

晏垂虹打起簾子,端詳了一遍他的臉,話出雖有些氣浮,但聲卻如玉振:「我晏垂虹一生清明,善惡兩分,但你一席話著實說到我的痛處,索性便將此事交付老天決斷。你不是很會下棋嗎?帶著你的棋,還有你要救的人,明日來見。」

說完,他轉頭又對孟婉之命令道:「調頭,回去!」

孟婉之花容失色,晏弈口中澀澀更是如含黃連,兩人還想再勸,卻都給晏垂虹制止,便也說不得什麼,只是一路神色陰鬱,多是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