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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瞅還有客,鹿歸便又咧了個笑,拽拉著徒弟往一旁小聲說:「做得對,有外人在,是要叫大師!」說著他還展了展肩,有些自得,「說說怎麼回事?打錯傢伙叫客人找上門?行吧,誰叫老子是你師父,賠罪你去,東西我給看看。」

徒弟一聽有戲,拍著大腿樂呵著:「哎喲,不是!他們要打風鐸,不過失了手感。」年輕鐵匠說得委婉,要不是他說是風鐸,鹿歸接過來瞧看,還要以為這堆破爛玩意是個缽子。

公羊月開門見山問他能否復原。

「復原?你這不是猴子撈月做夢呢吧!」鹿歸對於手藝上的事兒向來快言快語,這一聽,立即懟了回去,不過看在他氣度非凡,不像是個破落戶的份上,便捏著嗓子假意端坐琢磨,「不過要另打一隻,倒是能行。」

「有勞大師!」晁晨是個實心眼,立即拱手作揖。

可鹿歸卻沒動,眼皮掀開一條縫,嘴上笑開一朵花:「老頭子腰腿不好,這都多少年沒做過活了,可不敢……」

公羊月把剩下那一半錢幣扔過去,鹿歸啥話也沒說,利索地去屋裡找傢伙,看得晁晨是哭笑不得。

對比之下,他那徒弟還真是個實心眼子的老實人。

主動給付和被人討要,總是差點味。

「這個鹿大師……」

公羊月抿唇不語,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拿人錢財,自是得好好幹活,鹿歸倒是沒偷懶,立刻把廢料丟羊圈裡頭,重新從箱子底下翻出些石頭,一邊動手一邊嘮叨:「別說俺磕磣你們,那東西看一眼就是回不了爐的,只能扔,掙兩個石料錢哪不該,救急也有底線,要吃飯的人哪能倒貼?」

聽清話,晁晨又覺得自己方才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好意思低下頭,主動走到陶泥堆子前幫著給模具畫圖。

鍛造的全程裡,公羊月一直同那老鐵匠討論。聽過他說的步驟,鹿歸卻道:「什麼『鐘鼎之齊』我不曉得,不過你料放得確實沒錯,錫石多放,再漂亮的金器都是累卵,一碰就稀巴爛。你錯就錯在,打法不對,你看我……」

而後,鹿歸再沒多話,專心致志直到成品出,這才收了傢伙,坐下來閒話。

「原是如此。」公羊月不得不承認,光看不練假把式,他以為他從前看會,但實際深鑽下來,學問深,還差得遠。

鹿歸大師掛好鈴舌,把羊毛搓捻成線,串在上頭,扔給倆小夥,自個坐下來啜了口羊奶,隨口道:「說起來,二十多年前有個男人也打砸過一個佔風鐸,聽說是給他婆娘打的,巧得很,他用的也是鑄劍的手法,那時候我還沒徒弟蛋子呢,好心就幫了他一把,」他兩掌一合,拍得啪啦響,「你們說說,這種事淨讓我給攤上,不曉得這叫啥緣分!」

爐子裡的柴枝噼啪作響,四野裡卻沉寂地連蟬鳴蟲叫也無,晁晨和公羊月對視一眼,順著他的話往下接:「是緣,或又不是緣,孟子曾曰: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注)。在下反倒覺得,是命運時然。」

「什麼為?什麼痔?人生痔跟命運有個狗屁幹係?」鹿歸支起脖子,他口頭能說上幾句漢話,但要通曉古今文志卻還是過分為難,但他性子豁達,雖說些誘人發笑的話,自己並不覺得尷尬,反倒腆著肚子,咕咚灌下整壺羊奶後,閉上雙眼,一邊掰著手指頭數數,一邊細細回憶:「現今是登國十一年(396)吧,那就是二十四年前,也就是建國三十五年(372),對,就是我家二小子出生的前一年,鄰家的大嫂子從草場上帶回來一對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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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晉鹹安二年,也是代國建國三十五年。

這一年,大司馬桓溫權傾朝野,晉國舉國之下人心惶惶,簡文帝司馬昱無力可抗,臨終遺言,欲告桓溫少帝能輔佐則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