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袖的綁帶被氣勁震散,他奮袂而起,一掌將晁晨推開,兩人趁機錯位。
「嗡——」
劍器有靈,也知手持之人心中萬千悲憤無處發洩,隨他一路前沖而發出愴然的金石脆崩之聲。公羊月快步如飛,一劍朝拓跋珪刺去,而那無畏的帝王亦在此時起身,昂頭傲視,目不眨眼不閉,氣質渾如泰山,不見半點動容。
「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他慢慢吐出下一句,並沒有收手的意思。
殿內頓時鴉雀無聲,如死一般寂靜。劉羅辰緊捏著酒杯,漾出的佳釀沾濕衣袖;崔浩則咬著玉箸翹首顧盼,瞪大眼睛;崔宏正襟危坐,卻端起盛滿湯羹的陶簋誤作酒器往酒樽裡傾倒;晁晨玉笛吹停,回身去拽公羊月的袖子沒拽著,伸出去的手晾在空中。
「王上!」
俟斤高呼一聲,仿若一泓死水中,被人用石子砸出圈圈漣漪。
混亂之中,有人悄悄將抬起的手落下,逮著這絕佳的機會,作最後的發號施令——只要事成,眾目睽睽之下,自有人頂著風頭在前。
與此同時,拓跋香亦追來,門外侍衛瞧清來著面容,不敢阻攔,任由她衝撞進去。方才在外,她老遠便聽見劍舞金聲與詩唱高歌,算準時候阻攔,就是為了攔下這後頭大不敬的句子,然而,待她站定腳跟往座前一望,兩眼發黑,直嚇得七魄少去一半。
「月兒!」
俟斤聲線被壓下,急了眼,顧不得體統,先沖了上去,好像再遲一步,拓跋珪就會被公羊月穿個透心涼。
拓跋香如夢初醒,大喝一聲,緊跟其後:「誰敢動我兒子!」
就在這時,異變徒生!
當眾官吏將脖子一扭,循聲看去時,公羊月的劍忽地一折,自己的身子向前一送,從旁錯開,左手拽住拓跋珪的胳膊,右手劍花急翻,次第接下四面垂落的帳幔後射出的暗器與毒箭,運勁轉腕,將其交錯打回。
幔子登時噴染上血跡。
「陛下,借你座下燈架一用!」埋伏的刺客欲投窗而逃,更有負傷的咬舌自盡,公羊月揮劍砍翻樹形燈,拂袖以碎片將人打穿四肢,釘在牆上。
變化太快,叫人猝不及防,直到託食盤的宮女把手頭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嘴裡喊道:「血啊——」殿上人才紛紛抱頭逃竄。
俟斤剎不住,被公羊月趁亂踢開,達魯罵了一聲娘,揮著拳頭躥向後方,保護群臣的同時謹防還有沒死透的漏網之魚,至於拓跋香,身經百戰的她立刻反應過來:「保護陛下,誅殺刺客!」
話音未落,只見方才演武的勇士中奔出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護駕的禁衛手中奪下長刀,扛著擊缶把擋路人砸開開道,而後憤然躍起,一刀直逼向公羊月後心。拓跋香轉頭看去,睚眥欲裂,幾乎想都沒想,飛身撲上寶座,一把攫住那長刀。
滴答,滴答……
鋒刃銳利,幾乎要將她整個左手掌削成兩斷,公羊月聞聲側目:「母親!」他抖著手,幾乎扶不住人,怒氣衝冠教他顧不得活囗不活囗,一劍將人梟首。
「你沒事吧?」拓跋香忍著痛,努力沖他擠出笑顏。
公羊月搖搖頭,回首在人群中搜尋崔浩,那少年郎躲避之中不忘悄悄從食簋裡摸了塊烤肉塞嘴裡,頓時兩腮鼓鼓脹脹。很快,他亦有察覺,對公羊月送去一個純真的微笑,那雙剔透明淨的眸子彷彿在說——
幹得漂亮!
確實幹得漂亮。
公羊月座下那柄蒲扇在食案被人撞翻時翻了出來,就跌在路中間,被人一腳踩癟。扇子背後開了條縫,蒲葵葉中夾著一張字條,說是他崔小爺今日卦出坎水,行險用險,乃大凶之兆,叫公羊月宴上小心著點。
險從何處生,卻是沒人知道,只有千日做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