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守在殿外的焦長卿,有些不太放心。
他緩步進到內殿,在娘娘的床畔坐了一會。
孟夕嵐呼吸勻長,面容沉靜,像是正在沉睡。
焦長卿凝神看了她一會兒,忍不住暗暗搖頭哭笑。
這世上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她的人了。她真的不怕死,仍能如此安眠。若是換做旁人,到了這個份上,怕是要夜夜以淚洗面,再也不得安寧了。
焦長卿如此想著,心頭又升起一絲惆悵之情。
為何天意如此弄人?讓該活的不活,讓該死的不死!
如此想著,他緩緩俯下身去,蜻蜓點水般地,在孟夕嵐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簾帳後面的寶珠看傻了眼。
焦大人他……他怎麼能做出這等無法無天的事!真是大膽,不知好歹!
待焦長卿走出來的時候,寶珠冷眼看他:“你方才再做什麼?”
焦長卿見她看見了,面色從容鎮定,語氣平靜道:“娘娘的身子不好,睡得也淺,往後留夜的人不要太多!”
寶珠聞言輕輕一笑,瞪著他,眼睛像是含著怒氣似的:“慈寧宮什麼時候,輪到焦大人來吩咐奴婢了?”
焦長卿看她一眼,邁步離開。
娘娘的病情,她們還不知情,若是她們知道的話,她們怕是要沒功夫斤斤計較,只怕要整日以淚洗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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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翌日一早,寶珠給娘娘梳頭髮的時候,提起了昨晚發生的事。
“娘娘,昨晚焦大人太放肆了,他居然對娘娘……他可是娘娘最信任的人啊,怎麼能?”
孟夕嵐披散著一頭烏黑如墨的長髮,雖看不見鏡子裡的自己,可雙眼仍是對著鏡子的方向。
“焦太醫對本宮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尤其是現在,本宮離不開她……”
寶珠聞言手上顫了一下,不小心弄斷了娘娘的一根頭髮。
“奴婢該死……”
近來,娘娘的頭髮掉得甚是厲害,一把一把的,所以每一根頭髮都是無比珍貴的。
孟夕嵐聞言微微挑眉,淡淡開口:“以後不要動不動“該死”兩個字掛在嘴邊。宮裡什麼事都有規矩,可本宮不喜歡這兩個字,以後你們都不要再說了。”
寶珠聞言一僵,忙又低頭認錯。
“奴婢不會了,奴婢不會再亂說話了。”
“娘娘,您今兒晨起的時候,還頭疼嗎?”
孟夕嵐閉了閉眼睛:“還是有點。”
其實,焦長卿已經給她換了香料,都是有鎮痛作用的。
“那奴婢給您按一按,揉一揉。”
孟夕嵐擺擺手:“不用了,你給本宮收拾收拾,本宮要去趟泰華宮。”
“啊?”寶珠聞言微微一詫。
娘娘身子不適,眼睛又方便,還要過去看望太上皇嗎?
孟夕嵐嘆息一聲:“總要過去的。”
昨兒聽焦長卿的意思,她的身體會越來越不受控制,回頭怕是連下地走路都是難事了。
泰華宮內,一切如常。
孟夕嵐看不見周佑宸的臉,只是陪他坐了一會兒。
正欲起身時,周佑宸突然握了一下她的手。
他素來體寒,雙手溫涼,而今日,孟夕嵐的手卻是比她的手更涼。
“嵐兒。”他清晰叫出她的名字,孟夕嵐看不見他的臉,只是應了一聲:“嗯。”
他不說別的,只是不斷重複這兩個字。
孟夕嵐靜靜聽著,心裡忽然湧起一股酸澀。若她不在了,周佑宸便徹底要淪為一個可憐人了。他本來就是個可憐人,如今被她變成這副痴痴傻傻的模樣,更是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