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的軍隊一路往西北方向慢慢移動,走了半月之久,才不過百里。
三月春寒料峭,風仍是冷的,只是不再下雪了。突厥人從不畏懼寒冬,他們甚至還覺得這裡的冬天軟綿綿的,太過溫和。
無憂隨軍一月之久,已經開始慢慢習慣了。這種走走停停的生活,對她來說並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她在宮裡悶了十幾年,只希望能有個機會看看外面的風景,如今,她積壓了十幾年的心願似乎已經實現了。
因為她每天都在路上,看見的都是不一樣的風景。
放眼望去,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
那些山山水水,路過的村莊田地,就連花草樹木都和京城完全不同。
無憂每天最大的消遣,就是坐在馬車之中,掀起簾子,看著沿途的風景。
有時車馬行進的太快,揚起陣陣塵土來,很容易讓人迷了眼睛。
明珠見主子實在悶得慌,便想帶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無憂卻是搖一搖頭。
她不是不想出去,只是不想再惹“麻煩”。
之前因著那幾個士兵多看了她幾眼,便被屠都剜去了眼睛,弄得半死不活。
無憂想過了,再還沒有摸清楚屠都的脾氣之前,她一切都聽他的,做個溫順的妻子。
這不是她的屈服,而是為了長遠打算。他們是夫妻,不是敵人,最好的和解方式就是相互瞭解。
無憂想要多瞭解他一些,儘可能地越多越好。
近來這些日子,他待她的態度好了很多。這其中的緣由,無憂心知肚明,只是她不介意。就算他喜歡自己的身子,多過喜歡自己的人,她也不介意……
政治婚姻就是如此,盲婚啞嫁,都是為了大局著想。
這一個月來,她傷心過,頹然過,甚至一度絕望過。可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她發現自己不管多麼思念京城,多麼思念母后和長生,她都不能再回去了,最起碼現在還不能。
屠都似乎並不著急收回六州城,可他早晚都要把它們攥在手裡的。無憂仔細想過這件事,若是依著突厥人的性子,他們可能會把城內洗劫一空,然後揚長而去。那麼,到時候遭殃的,只會是那些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老百姓。
如果一個人只想著自己,她未必能做成什麼事,可她若是能想一想別人,那麼她也許就會變得更有勇氣。
無憂現在很需要勇氣來應付眼前的一切,包括屠都,這個仍然十分陌生的丈夫。
颳了三天的大風,終於有了停歇的時候。
天色漸晚,大家都準備著安營紮寨。
大汗的大帳在營地的最中央,以防夜裡突來的襲擊或者變數。而大妃的帳子,應該緊挨著它而建的。
不過不知為何,無憂遲遲都沒有自己的大帳。
屠都一直讓她歇在自己的主帳之中,然而,每每當他要和手下將士議事的時候,無憂都會被送到別處,暫時避諱。
她分明聽不懂他們的話,可他們的戒心似乎並沒有消除。而且,女子不得參政議政,也是他們的規矩。
明珠陪伴主子坐在馬車裡,圍著火爐暖手,偶爾掀簾看看天上的星星。
這裡的星星明亮耀眼,比珍珠更晶瑩,比寶石更燦爛。
無憂看著看著,居然忘了冷。
她走下馬車,裹著厚厚的大氅,仰頭看得出神。
明珠在旁搓著手道:“主子,您當心凍著……”
她的話還未說完,身後突然走來一人。
明珠回頭一看,發現是大汗,正欲屈膝行禮,卻被他抬手阻止。
事情商量好了,他正好出來透透氣,鬆鬆筋骨,卻見遠處多了一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