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刀用得像模像樣卻並非難事。
他一把接住了那把刀,又轉頭朝著段寶元問道:“船上可有好酒?”
段寶元擊缶的聲音未停,回答卻已傳了過來,“有!怎麼沒有。”
既是乘興而歌,應聲作詩,自然也當有酒有刀,方合這嘉陵江上風物。
盧照鄰將酒拎起,滿入口中,在仰頭之際,手中長刀朝前而指。
日暮將近,峽谷一線的晚霞流光正投照在鋒利的刀尖之上,那異常明厲的刀光亮起的一刻,盧照鄰忽然朗聲念道:
“江屋——銀為棟,雲車電作鞭。”1
“風月清江夜,山水白雲間。”4
這就是他的第四句!
……
好一個江屋銀為棟,雲車電作鞭!
方才那句迢迢獨泛,正如卓雲所說,一改開篇那灑脫氣度,未免有幾分顧影自憐之感。
可當這艘獨泛之舟乃是江水流銀,雲託電走的時候,又分明是俯仰之間天地浩闊的自在。
當船行出了這片迂迴的水道,衝入前方的開闊地時,更有一種豁然開朗之感,彷彿正對照著盧照鄰詩中意境。
李清月扶著船頭的欄杆,側過頭來朝著身邊的澄心說道:“你看,自幽谷出境,真是好一番天高地闊啊。”
澄心沒有立刻回話。
她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公主的這句話中好似意有所指。
這天高地闊並不只在說她們面前的這片景象,也在說人。
她隱約聽見船艙之中又有樂音與人聲相對的動靜,前方開闊的水面而不再有回
音,變得模糊不清,卻更將她拖入了一番沉思之中。
她早年間四方走動的時候或許也曾見過這個景象的,但因父親獲罪而充入掖庭之後,她不得不時時處處小心,謹防自己有行差踏錯之處,就會翻入這峽谷急流之中。
可現在呢?在望著公主的目光之時,澄心免不了在想,她現在是不是該換一換想法了……
公主似乎一直都很看好於她,可她若是始終在看到出路後也不敢走出去的話,遲早還是會被丟在後頭的。
她這一句天高地闊,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呢?
澄心沉默了有好一瞬。
她覺得自己的呼吸也隨著江流而變慢了起來。
或許時間過去得並沒有她想象得那麼久,但在她重新開口的時候,她竟覺得自己的喉頭有幾分乾澀,“公主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李清月回以一笑,“當然。”
她不打算告訴澄心,她其實早已從阿孃那裡聽過澄心的來歷。
畢竟,有些話,從不同的人口中說出一定是不一樣的,尤其是當事人。
……
江流趨於和緩的時候,氣象卻忽然變得不那麼平靜。
船行過閬中,忽然下起了暴雨。
自船艙之中開啟的窗往外張望,就見水道之上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再怎麼努力地想要朝著遠處看去,也只能看到被江上水霧籠罩著的一團區域。
船伕和段寶元稟報,說是在這樣的環境下繼續行船,或許會引發些翻船事故,還不如暫時先在岸邊停泊,等雨勢減緩之後再繼續朝前。
他和李清月知會了一聲,便讓船朝著側邊靠了岸。
沿江恰好有一處小鎮,能給船上補充些物資,船伕便陸續分出了一部分下船去了。
段寶元原本還想問公主要不要上岸尋個地方住上一晚,她卻懶得再那麼折騰,拒絕了這個建議。
反正這艘大船的船艙佈置得比客舍還要精緻舒適,沒必要冒雨走上那麼一段路。
何況,伴隨著外面的雨聲,聽澄心講起她早年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