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寬數十丈的朱雀大街上,本當絡繹不絕的行人也早因天子儀仗出行,被清空了個乾淨,暫時被阻遏在了裡坊街巷之間。
所以此地並無沿街商鋪和圍觀民眾可言,只有高低秩序的圍擋,將一座座唐風樓閣、長安民居都給圈在了其中。
除非深入裡坊之內,進入那以商業功能劃定的東市西市之內,才能見到種種市井風貌。
不過要武清月這個外來戶覺得,能看到點從坊市院牆上頭冒出來的飛簷瑞獸,也挺好的。
否則便像是現在這樣了,在車中之人瞧不見外頭是何種情況,只能聽到車輪、腳步、馬蹄的種種聲響裡,朱雀門重重關閉,還是發出了一道巨響。
宮門合攏就像是一個訊號,只在極短的時間裡,開道的鼓樂也比方才的聲音輕了不少。
等到出得長安去,這個聲音還會再小些……
武媚娘朝著兩個孩子安撫道:“行啦,先睡吧,我們這段路程可不短。”
別看長安和萬年宮都在關中,天子儀仗出行與急行軍的速度是不能比的。
這三百里的距離,因佇列之中還有步行的鼓樂與玄武幢等隊伍,加之途中不免落腳休憩,怎麼也得走出個七天來。
正因如此,留守長安的官員要想轉居萬年宮來,才沒有想象中的容易。
李弘聽不明白什麼叫路程不短,起先還有些坐不住地想要往外張望。
但等車行小半個時辰後,這搖來晃去的車廂就將他給搖得有些昏昏欲睡
了。
沒過多久,他就已在照看他的宮女懷中睡了過去。
而等到行路日,饒是他起先還對父皇的駿馬良駒、開道的精銳騎兵、隊伍前後的樂隊極感興趣,到了此時也只想尋個地方安頓下來了。
真是好無趣啊。
所幸有母親在側安撫,車廂之中也有他平日裡擺弄的小玩意,這才並未在路途中哭鬧。
更讓武媚娘鬆了一口氣的是,小女兒睡著的時候遠比清醒的時候多。固然車行於官道之上,與她平日裡所處環境大不相同,也同樣安分得驚人。
幾乎讓人忘記,她此前還因床榻之故撒潑耍賴過。
但即便如此,當武媚娘聽到“請昭儀移步下車”之時,許是因車中久坐的緣故,她還是有一瞬的恍神,這才在宮女的攙扶中走下了馬車。
終於到了。
她們自長安出發之時乃是早晨,抵達這萬年宮,卻已是第七日的傍晚。
薄暮之中,這座位處山中的行宮難以在打眼間看清全貌,只隱約見得,幾叢錯落的高枝之上,棟下金虯正在夕照之中生光。
玉獸吞脊,高閣朱楯,好一派壁砌生光的模樣。
就是……
“還真是有些冷啊。”澄心踩實了地面,就忍不住跺了跺腳。
難怪此地是“避暑行宮”。
陛下為了在山下的岐州田地上舉辦那籍田禮,提前落腳到此地來,真是來得早了。
得虧入了三月,氣溫一日暖過一日,在來此地的路上,寒氣早被東風驅散過半,若不然她們真是來找罪受的。
“少說閒話了,”武媚娘也沒怪責這些宮人在此時的失儀,“將東西都搬去宮中仙居殿。拖到入夜就不便了。”
這話一出,眾人當即忙碌了起來。
皇子公主不能挨凍,更是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入了屋中。
武清月早在車駕繞山而上的時候就睡迷糊了,這會兒竟沒能強撐著看看,這座避暑行宮到底是何種樣子。
昏昏沉沉之間,她已被放在了一張大床之上,又隱約聽到有人在說,這是歸屬於她的新床。
新床?
她一個激靈。
有新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