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地吃了一頓,然後洗完澡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將自己盛滿“金銀財寶”的舊棉衣用一塊白底撒芍藥花的方布打了一個包袱。收拾的時候,忽然一本書從舊棉衣裡掉了出來,初彤撿起來一看,那書正是她從趙嬤嬤懷裡掏出來的。
只見書的封面上寫著“群芳劍譜”四個大字,翻開書頁,裡面畫著形形色色的擎劍少女,擺出了各種姿勢,圖下方有寫“步步生蓮花”的,有寫“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有寫“菊花滿頭”的,有寫“梅開二度”、“蘭艾同焚”、“杏花疏影”、“桃之夭夭”的,一共三十六式,每個招式都以一種花命名,旁邊另有小字註解。初彤隨手翻了幾頁,嘴裡嘟囔道:“原來我只在林媽媽那裡偷過春宮畫看,上面全都是男男女女,這本書上雖然全是女人,但也有趣得很。”她翻了一會兒,想到還是早些離開謝府為妙,於是將書放進舊棉衣中,而後拎著小包袱從房間走了出去,離開院子在附近溜達起來。
謝府此時已經安靜下來,四處靜悄悄的,天上零星地飄著幾點雪花。初彤沿著一條曲折小路,不知不覺地走到一座華美氣派的宅院前,定睛一瞧,只見那宅子高大軒麗,雕樑畫棟,屋上琉璃瓦翠綠剔透,房角瑞獸蹲守,向天上高聳著,隱有崢嶸之勢。宅子的大門前鋪著一條鵝卵石子路,路的盡頭是一個蓮花座銅鼎,抬頭望,門上懸掛著門匾,上面寫著“暢春堂”三個大字,莊嚴華貴,字型遒勁圓潤。
初彤連連咋舌,心道:這地方真是氣派,看那門匾上面的字,金光閃閃的,嘖嘖,莫非是金子鑲上去的?她一邊想一邊走上前,仰起頭朝匾額上看去,此時卻聽到隱隱約約的話語聲。她左顧右盼沒看見旁邊有人,便溜到牆根下面,伸出手指沾了點口水,將窗紙捅破,眯著眼睛向裡面瞅去。
只見大廳正前方坐著一個三十七八歲的中年男子,身材頎長魁梧,長方臉,面色青白,嘴邊的髯須並不長,五官削瘦,眼中泛著精光,帶有一股果斷強勢之氣。他身穿墨綠緞面大氅,腳蹬一雙青色朝靴,端坐在太師椅上,眉頭微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謝凌輝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公子垂手立在男子兩側,那年輕公子身材瘦長,膚色白皙,細眉大眼,帶著一股風流之氣。他身穿淺金鑲邊薑黃撒花緞面圓領袍,腰間纏一條五色花卉鑲碧玉的腰帶,神色恭謹。男子右手下方坐著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眉眼薄脆俏麗,身形纖細,穿茶色折枝迎春花衣裙,頭戴點翠花枝鳳尾簪和纏枝菱花壓發,耳朵上戴一對點翠耳環,眼簾微垂,手中攥一條藕色帕子。
初彤嘖嘖嘴,心中暗道:這婦人長得也算美啦,不過跟二夫人那妖婦比還是差遠了。
這中年男子正是謝府的老爺,當朝重臣謝春榮。今天早晨,他在下朝歸途中聽說家中一個老嬤嬤被人刺死,愛妾突然發瘋,小女兒也受了賊人的驚嚇,一直哭鬧不止。他心中煩悶,待回來看到二夫人神志不清,忽哭忽笑時,心裡更是又急又痛,煩惱便添了三分;緊接著又想到二夫人是脂粉堆裡的英傑,不僅將謝府大大小小的事務打理得井井有條,甚至有些朝堂之事她也能出謀劃策,這一瘋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痊癒,自己等於失去了臂膀,煩惱又添了三分;待憶起二夫人多情體貼,知情知趣,平常女子簡直拍馬難及,而今卻成了這般模樣,煩惱添到了十分,眉頭愈發緊鎖起來。
良久,謝春榮嘆了一口氣,抬眼看了看坐在自己右下方的大夫人杜向萍,然後又看了看謝凌煊和謝凌輝,輕咳一聲道:“今天的事情我已經下令嚴禁宣揚出去,二夫人病了,府裡面自然也會請名醫來醫治。在此期間,謝府的大小事務就由大房暫時掌管吧。”
此話剛一出口,謝凌輝便愣怔了一下,隨後用眼角的餘光飛快地掃了謝春榮和大夫人一眼。謝春榮對大夫人微微頷首道:“以後謝府的事情你要多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