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聖有意給程槐立一個臺階,是因為雲州的宋句清。
宋句清兵力太強,又即將返京,她手底下的人若真沒能攔得住,那上京裡的局勢就不好說了。
現在坐下來談,對她和程槐立都是一個機會。
李秉聖一開始有些擔心陳寶香仇怨太重,不肯配合。
但聽見花令音傳回來的話之後,李秉聖鬆開了眉。
陳寶香是她身邊初冒頭的人,兩人相處時間短,對彼此的信任也遠沒有別的老臣那般深厚,她對她偶爾也是有戒心的。
但她真的很堪用,什麼差事都能辦、不受新帝利誘、甚至能壓下這血海深仇陪她去赴宴,連質問都沒來問一句。
真是個不錯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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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的和解宴是長公主高坐主位,陳程二人分坐兩側。
但宴起之時,陳寶香踏進青雲閣,卻發現一條長桌分成兩側,長公主施施然坐在一側朝她招手:“過來。”
陳寶香乖巧地坐去了她身邊。
程槐立已然在對面入席,看見她來,他一改先前的牴觸,居然主動朝她笑了笑:“上回沒來得及仔細看你,你已經長這麼大了?”
“上回我也沒來得及仔細看將軍你。”陳寶香微微一笑,“已經少了一條腿了?”
“……”程槐立臉上的笑意裂開了一條口子。
“寶香這孩子,就是說話不好聽。”長公主打起了圓場,“心是不壞的。”
陳寶香配合地露出善良的笑容。
目之所及,程槐立顯然不信這鬼話,但他今日之所以坐在這裡,顯然也是有所求,所以再惱怒也只能維持體面,甚至開口道:“我與陳大人之間是有些誤會。”
李秉聖滿意地點頭,開始與他閒聊最近的朝政,又說到雲州附近的乾旱問題。
陳寶香很清楚自己坐在這裡只是個由頭,便只裝啞聽他們說話。
這兩人你推我擋的,全是周旋,半晌也沒個結果。
滿桌的珍饈佳餚,這兩人誰也不願意動筷。
她悄摸捻了塊鴨肉吃。
正吃得開心呢,程槐立突然就來了一句:“其實說到底都是一家人,我這當父親的,又怎會真的讓她為難。”
陳寶香停止了咀嚼。
李秉聖也停住了搖扇的手。
兩人齊齊看向對面,就見程槐立定定地看著陳寶香道:“你還要瞞殿下到什麼時候?”
“啊?”
“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是陳鳶兒和我的孩子,你不也是為了她才來找我的?”程槐立悵然搖頭。
“……”
喉嚨裡的噁心之意止不住地往上翻湧。
他怎麼有臉說出這話的。
“程將軍的意思是,你在娶壽安公主之前,已經娶過這個叫陳鳶兒的女子了?”陳寶香皮笑肉不笑,“這豈不是欺君了?”
“並未三書六禮明媒正娶,自然不算娶,更不算欺君。”他看著她,微微一笑,“似我這般人物,有女子願意貼上來也是情理之中。”
“……”袖口裡的手攥得更緊了。
李秉聖回過神來“哦?”了一聲:“這是怎麼回事,你二人是父女?”
“是。”
“不是。”
兩人一起答,答案卻截然不同。
陳寶香拍桌就站了起來:“原還敬程將軍是條漢子,沒曾想殿下如此好心地勸和,你居然還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挑撥離間。我若真是你女兒,你為什麼在御前時還想殺我?”
程槐立早準備好了答案:“當時我犯了病,認錯了人,以為你是先前來殺我的刺客。”
“那敢問將軍,我身上何處有胎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