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明白人要學會審時度勢,現在什麼形勢,還說這種糊塗話,你當是在海上啊,由著性子胡唚,照這樣下去,不是等著挨耳根子嗎!”
“我聽你的,”二副說,“你老的意思……”
“又糊塗了,入不入會是個人自願,我不想給誰做主,去,把徽章撿起來。”楊作恆小聲跟我說:“許得勝是愣了點,可人還不錯,你看是不是讓他也當個小組長。”
“行,”我說,“就當小組長吧。”
“以後記著點,別毛毛愣愣的。”楊作恆拍拍許得勝肩膀,“你小子現在和我平級,咱們都是……小組長。”
我得承認,這樣的場面往往很尷尬,楊作恆不經意地便顯示出他的權威,而我算什麼,如果沒有嶽寶瑞介紹,會員們甚至不知道會長的名字。那些船員壓根兒就沒有什麼階級的概念,他們只相信權威,那種在風浪裡抱成團兒,能讓人得以活命的權威觀念簡直是浸入骨髓。我想我還沒法跟楊作恆比,楊作恆是主人,而我只是個過路者,蒙主人款待,幫忙做點事,僅此而已,只要楊作恆不給我找麻煩,就算萬幸了。
後來又有一件事,讓我進一步改變了看法,居然覺得那老傢伙挺親切的。有一回閒聊,嶽寶瑞說楊作恆的女兒楊舸認識我,我搜遍記憶,也想不起誰是楊舸。問嶽寶瑞,說是在崇正上學:“不會不認識吧?她說你有一些書在她手裡。”
“想起來了,”我說,“原來是她。”
再次見到楊女生是在青風岬燈塔。大概是六月底的一天,我正在燈塔下面的炮臺上做例行保養,嶽寶瑞在上面喊我,抬頭望去,沿石階走下來的正是楊女生。她依然揹著那個大帆布兜,玄色半袖衫,裙子似乎有點長,下臺階的時候她輕輕提著裙裾。這個動作有些滑稽,讓我聯想起了維多利亞時代的公爵夫人。等她走下臺階,我故作漫不經心地跟她打招呼。 。。
女生、女生(2)
“來看看你。”她大大方方地說,然後把背兜放在霧炮基座上,“聽羅蘇維說你還在唐河,早就想過來。”
“你看連個座位也沒有,只好讓你站著了。”我擦完炮塔,又拿圓頭墩布在炮膛裡蹭著。再次見面,照禮該說幾句感謝的話,為她在孤城驛的解囊相助,但我警告自己,這畢竟是楊作恆的女兒,我不能留下套近乎的嫌疑。
“看你挺忙活的,像個士兵。”她笑了笑,把手搭在炮塔上,“這傢伙能放多遠?”
“三百碼,高度是一百五,從這裡算起來,正好是燈塔的高度。”我說。
“也沒有多遠,要是真的炮彈,大概會炸到自己人。”
“再遠些就該把航道上的船炸沉了。”
“有那麼大威力?”
“如果是真炮彈的話。”
“為什麼炮筒上系一塊紅布?”
“我來的時候就有,大概是為了避一避晦氣。它炸死過人,還正經是件兇器。”
“我知道這件事。”她轉到炮塔另一面,俯下身來,順著炮塔的方向往前瞄著,“如果射程能夠得著的話,你的攻擊方向正好是海貓島。你去過海貓島嗎?”
“沒去過,”我說,“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是說知道方位和大致輪廓?”
“毫髮畢現。”
“你說島上都有什麼。”
“這麼說你去過了。”
“去過多次,就看你說不說真話了。”
“島的西北角有一個石頭砌的窩棚,我說得對吧。”
她看看我,然後又眯起眼睛往海貓島的方向瞭望。
“你不用看,有四十多里地,窩棚是看不見的。”我說,“東面懸崖上,有很多鷗鳥的巢穴,大概有幾萬只鳥吧,今年第一批小鳥已經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