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大約有二十四五歲光景，她走在蘇苗青前邊，像個木偶，沒有任何表情。蘇苗青不動聲響地打量著她的背影，她的身材很惹眼，三圍很女人，似乎有那麼一點氣質，但都被淹沒在死氣沉沉的冷漠裡。蘇苗青跟在後面，與她保持著一定距離，她怕不小心踩到她的腳，她會生氣地反擊，一腳把自己踹到俄羅斯，因為她太嚴肅了。

辦完手續，蘇苗青領到一條鑲著黃絲邊的大紅綢緞子旗袍，和一雙近八厘米高的尖巧黑皮鞋。蘇苗青瞪大雙眼，呆呆地望著手中那雙皮鞋自言自語：“我的老天爺，這簡直就是自我摧殘，穿上它像踩高蹺，咋走路啊？”

那個木偶女孩終於開口了：“上班必須化妝，你的長髮必須盤起來，每天必須穿這禮服上班，若髒了，去洗衣房換同款同號的。”

蘇苗青愣愣地聽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木偶女孩問，仍然一點表情也沒有。

“我想請問一下，剛才沒來得及問王主任，我除了管吃管住外，一月的工資是多少？”

“新來的都很低，也就三百塊吧。”

“那門童呢？”

“七八百吧，可能還多一些，你的工作當然沒門童好了，門童是整個大廈的門面，而你只是一個餐廳的門面，差得遠呢！”木偶女孩子諷刺的口吻直逼蘇苗青那一點可憐的自尊。

“這是你的工作時間表，上班時，準時到門衛保安那按這個時間去打卡。必須準時，遲到五分鐘記過批評，遲到十分鐘扣工資，早退要記過。作為領位，要比別的員工早到崗十分鐘，提前掀營業牌做好各方面的準備。”她像在背解說詞，從說話開始到結束，面部始終像一個石膏像人，在她的臉上，除了可以看見她眼睛的眨動與嘴唇的上下碰撞，讓人感覺不到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現在帶你去見你們餐廳部的段主管。”她轉過身，機器人似地擺動著雙臂走在蘇苗青前面。

“木偶女”帶蘇苗青穿過一個個走廊，繞過一個個門堂，讓蘇苗青像進了迷宮一樣摸不著北。最後進了一個小辦公室，門開著，好像沒有人。“木偶女”遲疑地四下裡尋找，不小心把門旁的垃圾桶踢倒了，這時，倏地從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猛地坐起一個三十多歲的圓臉女人，“誰呀？”“木偶女”一邊彎腰把踢倒的垃圾桶扶正一邊不無禮貌地說：“段主管，你們餐飲部又來了個新員工，我帶她來讓你看看。”

“哦，呦——挺俊俏的女孩子！”段冰玉揉了揉朦朧的睡眼，定神看了看蘇苗青。

“段主管，您好，我叫蘇苗青。”

“蘇苗——青，這個名字真不錯，王主任給你分配的工作是什麼？”

“領位。”

“現在差一刻不到四點，我們晚上是五點半上班，還有時間，你可以去準備一下，順便去食堂吃些飯，晚上你就正式上崗吧！”

從段冰玉的辦公室出來後，她並沒有去職工餐廳而是直奔更衣室。她想用充分的時間來打扮一下，上班前，再給媽媽去個電話。

更衣室裡面的套間，是足足八十平米的員工沐浴間。蘇苗青美美地衝了一個熱水澡，哼著小曲兒打理著長髮。

當她把那大紅綢緞旗袍套在身上，把那尖巧的高跟鞋穿在腳上，把頭髮高挽，略施粉黛，輕施硃紅，出現在試衣鏡前時，不敢相信鏡中的人就是自己。玲瓏的曲線在貼身旗袍的襯托下，散發著青春少女嬌媚的風采，彷彿是一株修長、俊美、枝葉婆娑紅牡丹。她自我陶醉了大半天，第一次覺得自己清麗嫵媚。穿上這身行頭，讓人不自覺地挺胸收腹，步履也變得很有節奏，她找到了大廈後門的IC卡電話亭，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遺失的古典　第八章（8）

“媽媽，我是青青……”在對面剛“喂”了一聲，蘇苗青就聽到了媽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