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弦輕笑一聲,微微俯身近距離瞧著宮九那沒有絲毫抱歉意思的神色,轉身躺了回去,輕嗤道:“說謊。”
——既然根本沒有抱歉的意思,又何必裝作善解人意?
宮九本就是頂聰明的人物,稍稍一想便明白原委,連連笑著道歉:“好吧好吧,是我不對。作為補償,阿弦想要打聽什麼訊息,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如何?”
白弦懶洋洋道:“你可知道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鬥為什麼推遲了一個月?”害的他改了行程。
九公子被白弦這種“一點都不浪費”的態度取悅了,帶著笑意道:“你知不知道西門吹雪有夫人了?”
白弦閉著眼睛,只吐出兩個字:“直說。”
“好吧,”宮九停止了賣關子的不乾脆行為,道:“西門吹雪娶了前峨眉弟子孫秀青,而孫秀青懷孕了,西門吹雪要求葉孤城給他一個月來安排妻子和孩子日後的生活,因為他無法保證自己決鬥後還活著——這要求很合理,葉孤城當然不能拒絕。”
白弦道:“那地點改在哪裡?”
九公子道:“紫禁之巔。”
白弦還是懶洋洋的:“為什麼?”這本是個除了當事人外誰也不知道的秘密,但宮九既然這樣輕飄飄地說了,他也就這樣相信了,並且絲毫不覺有什麼不妥當。
九公子道:“這個我有猜測,但是不能告訴你。不過既然時間是西門吹雪改的,地點自然就是葉孤城改的了。”
白弦換了個話題,道:“京城有什麼好吃的?”
宮九笑道:“這你可就問對人了,京城裡鮮少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城西有家很不錯的糕餅鋪子,是老字號了,手藝也是傳承的,據說先皇很喜歡……”
徑自說了一會兒,九公子才停下來,察覺到身側平緩的呼吸,失笑:“喂,你真的睡著了?”他堅持不認為是自己說的東西催眠。
宮九撐起身體,仔細觀察少年的睡顏。相對於少年而言稍長的濃密睫毛保護著其下脆弱的眼瞼,挺秀的鼻樑下是殷紅的嘴唇,月光下整張臉就好像一整塊白玉雕成,沒有一絲銜接不自然之處,像是聚集了天底下所有的靈氣般,似有光芒於其上流轉不息。
九公子受到蠱惑般伸手輕輕撥開少年的額髮,露出一片光潔上那血般豔麗的硃砂。少年的呼吸仍舊平穩。
看樣子是真的睡著了。
這姿態在宮九眼中很是惑人。
一個武功高的人,眼力往往也很好。宮九可以很清晰地分辨出人的姿態,怎樣是蓄勢待發、怎樣是留有餘力、怎樣是完全放鬆。眼前的少年為什麼對他如此不設防?在怡情院,他雖然進了房間就徑自和女人調情,但心中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少年。理智、冷淡、別出心裁的報復……這樣的一個人即便涉世未深也不該對一個陌生人如此不留戒備。
——九公子自然不知道,若他真的做了什麼,立刻就會被幾隻忠心護主的毒蠱一擁而上“好好招待”的。
——誤會造就真善美的世界。
有那麼一段時間,宮九想就這樣捏斷身旁人的脖頸,讓這白姓少年為如此輕易的相信付出代價,但他終究沒有這樣做。
這是一種反常,而他是宮九。宮九喜歡不合常理的事物。
從小到大,他想要的都能輕易得到,他想做的都能輕易做到,他學什麼都輕而易舉,一切都太簡單以致於讓他連興趣都不能提起。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確實是兩柄絕世名劍,但宮九也絕不認為自己會輸給他們。
他從來有這個自信。
既然如此,還有什麼是他不可以應對的?
四周靜謐,白日的喧囂遠去。偶有蟲鳴,空氣中暗香浮動。
宮九有些享受這樣的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