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裡頭“嘩啦”一聲響,宋氏冷笑了一聲:“我本是好意來勸解大嫂,大嫂卻如此心胸狹窄,不服人尊敬!我看神志不清的人是你。也罷,你正傷心著,我不與你一般見識!三弟妹,我們走!”
林謹容掀起簾子走將進去,笑道:“這是怎麼了?好好兒的二嬸孃怎地這樣生氣?”
雖則知曉這回林玉珍也氣得夠嗆,但宋氏眼裡也在冒火,並不理睬林謹容,只冷笑一聲便拂袖而去。
從始至終,塗氏就沒說過一句話。此刻方在後頭停了停,看著林玉珍道:“大嫂安心養病,我是老太太讓我來看你的。”卻是故意撇清她和宋氏的關係,不拘如何,多少她也有些感念沾了林玉珍的光,沒讓二房侵了三房該得的財產去。
可惜林玉珍哪裡有心思去管這些閒事,也懶得理會塗氏的示好,只抿緊了嘴唇板著臉不語。林謹容便道:“我送兩位嬸孃出去。”
回過身來,就見林玉珍咬了牙道:“我必不叫那小賤人得意!逼急了我,我便去見老太太!我倒要問問老太太,這個時候要抬舉一個賤人做妾,究竟是孝還是不孝?”
雖然知道是氣話,但方嬤嬤還是嚇了一大跳,一迭聲地道:“太太,太太,您千萬莫犯糊塗,這是損敵一千自傷八百的事情。”固然荷姨娘定然不能成了,但林玉珍與陸建新只怕也走到頭了,更不要說長房的名聲會因此受損,這正是二房想看到的結果。
方嬤嬤哀求地看著林謹容,林家可沒誰知道陸建新不能生了的事情,她去求林家人勸林玉珍容易,但事情鬧大了對林玉珍總是不好。
林謹容垂著眼道:“姑母,論說這事兒輪不到我管,但我想著,咱們就是最親的。我只想問您一句,公爹可曾明明白白和您提過這事兒?”她說過不管,也真不想管,可到底還是不能不管。
林玉珍道:“他敢!”
林謹容道:“那您和老太太怎麼說?今日公爹在老太太面前說管事的管得好,其他半點都沒提的。”既然人家都沒明白提出來要把荷姨娘怎麼辦,不過是說要交賬冊,林玉珍跳個什麼勁兒,告什麼狀?那不是找抽麼?罵宋氏的話雖然說得酣暢淋漓,氣也出得夠爽,可到底還是上了人家的當,立刻就犯蠢了。
即便是結髮夫妻,也還是這樣的滑不留手,半點錯漏都沒有。林玉珍也回過味來了,木木地呆坐著不動。
林謹容看著林玉珍這模樣,說不出心中的滋味。彷彿是看到了另一個自己,也是這樣的眾叛親離,無路可走,無計可施。只不過那時候她是更卑微,悄無聲息的存在,林玉珍卻是外表風光,其實寒不自禁。便親手端了碗湯過去,柔聲道:“姑母,這是平洲,不是江南。”
方嬤嬤不失時機地勸道:“太太,親者痛,仇者快!”若是荷姨娘還能生,那也就罷了,爭一爭,吊一吊總有好處;可既然不能生,為何還要和自己過不去?
林玉珍伸手隔開林謹容遞過去的湯,側身向裡,許久不發一言。
暮色降臨,外間點上了燈,和尚做法事的梵唱聲響起,又到了晚上哭喪的時候。芳齡挑起簾子進來,為難地道:“大老爺問,大太太和二奶奶可好些了,該盡的孝道還是要盡的。”
林玉珍長出了一口氣,緩緩道:“告訴大老爺,今日太晚了,讓從江南迴來的管事明日來給我磕頭吧。”頓了頓,道:“還有早前回來的那兩個,閒了這許久,也該過來守守規矩了。”林謹容說得對,這是平洲不是江南,大孝三年,待她慢慢地來。
方嬤嬤長出了一口氣。這就對了,豈能讓那女人一枝獨秀?大喪期間,誰能翻得起浪花來?先把實在的金銀拿到手再說。
林謹容看著窗外那盞隨風旋轉的白紙燈籠,暗想,早些年陸建新容得林玉珍,怎地現在就容不下了?果然是心意易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