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衙門口沒等多久,府衙裡就走出來一個差役,來到了沈毅面前,對著沈毅微微側身,低頭道:“沈老爺,府尊請您進去。”
沈毅深呼吸了一口氣,微微點頭之後,就跟著衙差一起走進了江都府衙,片刻之後,就出現在了陳府尊的書房裡。
這會兒陳府尊正在翻閱文書,沈毅走進書房之後,便躬身行禮道:“學生沈毅,拜見府尊。”
這就是舉人這個身份諸多特權之中,沈毅最喜歡的一個特權了。
見官不跪。
作為一個現代人的靈魂,沈毅不能說對跪拜之禮略有意見,只能說是深惡痛絕。
而有了功名之後,從此除了皇帝之外,理論上來說他見到任何人都可以不用跪拜了。
陳府尊這才放下了手中的毛筆,看向沈毅,然後指了指房間裡的椅子,示意沈毅坐下。
沈毅坐下來之後,陳裕才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你比你那個師兄有禮貌多了。”
聽到他這句話,沈毅啞然一笑:“府尊您還記得那件事啊…”
當初江都知縣馮祿,因為糧商一案被牽連而貶官,建康張簡空降到了江都為縣令,而張縣尊到了任地之後,沒有先拜會上官,而是先去了一趟甘泉書院。
這件事至今在江都城都是一件談資,常有人在茶館竊竊私語,說江都的兩個父母官暗中不合。
“一些有趣的事情,自然要記著。”
陳裕似乎是處理完了一件公事緩緩從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來,來到了沈毅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微笑道:“不曾想當初那個身陷囹圄的少年,在短短一年有餘的時間裡,就成了江都的亞元公,接續上了咱們江都府的斯文脈絡。”
陳府尊撫掌道:“如此看來,本官當年下令江都縣衙重審陳清一案,實在是再英明不過的決定了。”
老實說,陳裕這番話說的並沒有任何毛病。
因為當初陳清一案在即將塵埃落定的時候,的確是陳裕見了馮祿一面,並且說了一句“息事寧人”之後,沈毅的事情才有了一些轉機。
不過這樁案子之中,有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博弈,許多事情,這會兒誰也很難說清楚了。
沈毅微微低頭道:“府尊的情分,學生這一年多以來,一直銘記於心。”
“銘記於心倒也不必。”
陳裕揹負雙手,頗為感慨:“本官今年,到江都已經是第五個年頭了,五年時間,本官只希望能夠為江都百姓略盡綿薄之力,其餘別無他想。”
陳府尊這番話,說的高風亮節,雲淡風輕。
然而沈毅,還是聽出了一些隱義。
今年,是陳府尊就職江都知府的第五年,按照三年一任的成例,到明年陳裕滿六年的時候,大機率會調離江都,調到別的差事上。
本來,陳府尊乃是建康楊相的學生,他的人事問題,當然不用怎麼擔心,可現在要命的是…
他的老師,都已經有些自身難保的味道了。
“府尊的功德…”
沈毅微微欠身道:“我等江都百姓心裡,都是記著的。”
陳裕這個人,撇開私人道德水準不提,他的業務能力的確不錯,可以稱得上是能臣,他在江都五年,江都府其實比從前繁華了不少。
這一點,沈毅這個江都人心裡,也是非常清楚的。
“做官嘛…”
陳府尊看著沈毅,頗有些感慨的說道:“有些時候做了事情,下面的人知道並沒有什麼用處,要上面的人知道了才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