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能。
連她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竟如此地瞭解他,曾說出口的話,字字成讖:
我師兄志在千里,豈肯困居淺池?……莫說重傷在身,他若要走,生死無懼!
第十八
儀萱靜靜看著那場戰局,竟開始覺得,原來心高好勝也可以如此動人。他並非好戰,可一旦拔劍,便持必勝之念。因此,縱然雙目失明,僅憑耳聽,也要迫對手至無路;縱然有傷在身,依舊傾盡全力,必要擊敵方於潰敗。
易水教義有云:“上善若水,陰陽化易。洞明似鏡,鋒芒如劍。”而今,她才明白此中“鋒芒”所指。
戰時的他,恰如新淬的寶劍,卓絕華彩,爍然流光。
她知道自己不能出手相助,任何的介入,都是對他的折辱。她能做的,只是任由自己的目光追隨他的身影。她看著他起一式“流雪”,驚落白鳳,接一招“破浪”,碎盡敵防。“蒼濤”起伏,湮滅煌火。“懸瀑”三發,以攻為守。“殞星”連墜,絕殺四方。最終,“海納”乍起,囫圇吞滅。——誰又能信,他竟以殘缺之身,將那一人一鳳擊敗。
那男子被擊倒在地,亦是難以置信。白鳳護主心切,展翅擋在他身前,隔開了蒼寒的劍鋒。
蒼寒並不攻擊,收劍道:“承讓。”
他說出這兩個字時,儀萱不由也笑了。她知道他很強,但也不該強成這樣把?說來,這神醫的名字似乎叫做“雲和”,又說自己師承上暘真君,恐怕和易水庭掌門雲隱上人是同輩。連這樣的前輩都能打敗,他的劍技已然出神入化。而若他未曾失去寶鏡潛寂,放眼九嶽,還有幾人是他對手?
儀萱正讚歎,卻見蒼寒身子一晃,屈膝跪了下去。她忙跑向他去,剛走一步,忽覺肩膀微微生痛。她幾乎都要忘記了,那裡有一道樹枝劃下的傷。早起至今,那傷口從未痛過,想必是因為真虛境靈氣的緣故。而現在,這復甦疼痛印證著一件無比可怖的事……
儀萱伸手扶住了蒼寒,急切道:“師兄,你怎麼樣?”
蒼寒微微輕喘,搖了搖頭。他拄著長劍站起身來,道:“無妨。我們走。”
儀萱哪裡能信那“無妨”二字。隔著衣衫,他肌膚的灼熱如此熟悉。她惶然憶起,他的魔氣每日都會發作,需以滌髓丹和天一玄水陣治療。但真虛境內,他太過良好的身體狀況讓她有了鬆懈,竟沒有照做。如今來到境外,永珍恢復。就算那些舊傷還未復發,這糾纏的魔障也會要了他的命!
她扶起他道:“我帶你去找水源,先用天一玄水陣療傷!”
蒼寒想要說話,喉中卻一陣腥甜。他嗆了一聲,低頭吐出一口鮮血來。心口,魔種輕振,引出連綿痛楚,一波波侵蝕全身。身體陡然沉重,四肢虛軟,再無力舉動。
儀萱見他如此,將他的手繞上自己的肩膀,又伸手攬住他的腰,撐起了他的體重。“師兄,你撐著點!”她說著,邁步而行。
“回真虛境吧……”這時,被擊傷在地的雲和已站起了身來,喃喃說著。
儀萱回頭看了他一眼,漠然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雲和驚訝地望著她的背影,猶豫許久,還是跟了上去。
六虛聖山的路儀萱並不熟悉,所幸離花海最近的水源她知道得很清楚。她架著蒼寒走到先前她掉進的那個山谷,循著潺潺溪流,找到了那一泓山泉。
進入水中的時候,蒼寒有了片刻瑟縮。儀萱也感覺到了那泉水異乎尋常的冷——不僅是水,連周遭縈繞的風也帶著別樣的清寒,與真虛境內溫暖怡人迥然不同……想到此處,她恍然大悟。三月時節,況在山中,天氣豈會那般和暖。真虛境內舒適,不過是那靈氣構建的幻覺,只為引人沉淪。
儀萱扶著蒼寒在淺水中躺下,讓他枕在自己的膝上。泉水浸沒他灼燙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