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健平說了一輪話,慢慢平靜下來,身子也不再抖了。
安毅向尹繼南耳語幾句,尹繼南點點頭離開,安毅和氣地說道:“別跪了,站起來吧……看到你們的胸章我就好奇,你們是怎麼想到要畫上紅邊和三顆星星的?”
兩人猶猶豫豫站起來,沈健平捅捅身邊的夥伴,高瘦的陶勳無奈之下只好回答:
“在官塘驛大營時,我看到有個個子不高的中年將軍在一幫長官的陪同下前來巡查,他和其他大多數長官都不一樣,會說官話,人也和氣,走到我旁邊還蹲下來指著我手裡的機槍零件,問我壞成這樣的美國手機關槍能不能修好,我回答說只要從漢陽廠找來配件就行,漢陽廠雖然沒仿造成,但能夠生產出大部分零件,他誇了我兩句就走了,用廣西那邊的話跟身邊的一群長官說了好一會兒,那些長官都服服帖帖的,於是我就……我就在逃出來之後用提前藏好的印泥和黑油精畫上,我看見那些長官胸前的牌子上都有兩顆到三顆三角星,但我不知道紅邊和藍邊有什麼區別,本以為……本以為……”
弟兄們哈哈大笑,楊飛驚訝地說那定是李宗仁將軍啊,七軍除了他沒人有資格佩戴紅邊三顆星的銘牌,安毅也樂得不行。
不一會兒,尹繼南領著曾長庚提來兩個沉甸甸的大布包在兩個倒黴蛋面前放下,開啟後現出美製輕機關槍和德制花機關槍拆散後的兩堆散件,還有兩套當時隨槍配發的修理工具。
兩個倒黴蛋立刻明白安毅這是要檢驗自己是否說謊,沒等安毅吩咐就相繼蹲下仔細檢查零部件,兩雙專注的眼睛裡忽然沒有了慌張和害怕,變得炯炯有神,一絲不苟,讓安毅等人看得暗暗點頭。
沈健平熟練地將花機關槍組裝起來,裝到大半再次拆開,拿著復進部分的兩個損壞零件對安毅說道:
“長官,最容易損壞就是這兩個零件,通常都是在連續打出七到十一個彈夾之後出現問題。這種槍前年底河南鞏縣槍炮廠就已經仿造出來了,不過遠沒有洋人的結實耐用,去年春節後他們曾經拿著幾隻壞槍和這幾個零件找到我們漢陽廠,最後就是找到我師父的,我師父說他也沒辦法,洋人的鋼材都這樣了咱們的鋼材更不行,就算做出來也不頂用,建議他們留下幾支壞槍試試能不能想點兒別的辦法。
鞏縣的人留下兩隻壞槍離開之後,我師父就帶著我們幾個偷偷用英國軸承鋼澆鑄了幾個'毛'坯,選出最好的兩個打磨好裝上,拿到厂部讓幾個技師試試,第二天幾個技師回來說行了,連續打了六百發子彈、槍管都打紅了仍可發'射',於是從那時開始,漢陽廠就做了一批覆進配套部件,可鞏縣廠嫌價格太貴,買了兩批後就不再買了,我師父為此氣得幾天不說一句話。”
安毅滿意地點了點頭:“你那師傅多大了?你跟了他多久?”
“我跟師父五年了,進廠半年後就跟他。他老人家今年都六十有三了,張之洞張太保臨死前的兩年還專門賞了個鑲金的琺琅彩鼻菸壺給我師父,只是我師父身體不好,去年開始就咳血,他自己說是肺壞了,我很擔心他老人家,不知他現在怎麼樣了,我想躲過一陣子回去看看他的……”
沈健平說到這兒,眼睛發紅,一片孝心溢於言表。
弟兄們再也沒人笑他了,安毅想安慰幾句,看到陶勳轉向他身後的曾長庚要機槍零件,一口咬定一定是曾長庚故意藏起來為難他的,還說這樣的美國機槍他都修過二十幾挺了,這支槍最多也是打了兩千發子彈,根本不可能壞在那幾個零件上。
誠實的曾長庚訕訕地看著尹繼南,不知該如何回答才是。
安毅看向眾弟兄,弟兄們也在看著他,顯然是對這兩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擁有這樣的本事感到驚訝。
安毅心裡欣喜不已,本打算打下武漢之後盡力挖回幾個槍械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