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準在一旁瞧著許久,目光落在將軍的腿上卻又默默地挪開。這幾日將軍瞧著是身子一日一比一日好了,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
可是那雙腿卻是越發站不直,多數的時候都是坐著的,夜晚膝蓋那兒更是疼痛難忍。
他知道,將軍到如今都是一直在強撐著。
想撐到大小姐嫁人,這樣他才能放心離開。
深深吸了一口氣,閆準將眼裡的淚給憋了回去。這邊,沈少卿又寫完一遍。
他收筆起身時,手中的紅繩卻忽然斷了,掉在了婚書上。
這根紅繩他戴了許多年,從未離身。此時忽然落在紙上,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只覺得心中一陣慌張,立即就撿了起來。頂端兒墜著的紅豆在手中微微晃蕩,沈少卿拿在手中的一瞬間,卻是一雙手都在顫抖發麻。
這根他帶了許多年的紅繩,裡面並非是繩子。而是一根根的青絲。
一縷青絲系君腕。她將自己的髮絲剪下來,編入了送給他的紅繩裡。
「將軍。」閆準瞧出不對勁,立即湊上前。待看清那紅繩裡的髮絲後,也跟著停在原地。
「大小姐……」他喃喃一句,隨即想到什麼,眼睛徹底濕潤了。
南疆有個習俗,人人皆知。
女子的青絲是一縷魂魄,若是讓男子戴在身上,便可替他擋災保佑他的平安。2
從此以後,你所有的災難我都替你擋,所有的苦痛我都替你來扛。
結髮夫妻。
故而女子的青絲都是送給自己心愛的男子的。
沈少卿想到那一日,正是初春,烈陽打在戈壁灘上,小姑娘氣一襲紅衣騎在馬背,搖晃著手中的皮鞭滿是嬌俏。
她雀躍的像是一隻鳥兒:「沈少卿!」她就這麼喊他:「沈少卿,你要戴好了,一輩子都不可以取下來。」
少女臉上的薄雲滿是羞澀。那雙眼睛裡倒映出的滿滿的都是自己。
原來那個時候,她就把自己的心交給了他。
沈少卿雙手捧著紅繩,忽然扭過頭猛烈的咳嗽起來。消瘦的身子如同窗外的落葉,整個人都在戰慄。
「我該死!」
他心口一陣抽搐,喉嚨裡大口大口溢位血來。那麼溫潤儒雅的一個人,此時卻是匍匐在地上,狼狽不堪。
「我去的可是戰場……」沈少卿抬手捂著臉,滿是熱淚:「傻姑娘……」
這種災你都敢替我擋。
「將軍……」閆準要去扶人,卻被一把推開。
「我十九歲那年遇到她,那時我母親的死訓剛傳到南疆。奄奄一息的她還在求生,立馬打消了我求死的念頭。」
沈少卿的手扶著桌角,十根手指都泛著白:「後來我看她長大,等她成人。十年時光,宛若眨眼。我心中有她卻不敢開口。如今我三十歲,卻在為她寫婚書。我要祝她與別人白頭到老,琴瑟和鳴。」
分明是那麼喜歡的人,可如今卻要親自看著她嫁給旁人。
他轉過頭,唇角邊的鮮血都來不及擦拭,順著一滴淚又沒入了領口裡:「可是閆準……」
「我與她本是兩情相悅。」
他將那縷青絲按在自己的的心口之上:「我想的每一個以後,未來都有她。」
成婚那日,天氣出奇的好。
時間雖有些匆忙,可沈少卿卻準備的盛大又隆重。
沈清雲穿著嫁衣被牽著出去,四周熱熱鬧鬧的,面前卻始終有一隻手在前方護著她。
她被牽著出了門,喜婆在前方扶著她上轎:「大小姐放心,抬腳就是。」
上轎的前一刻,她忽然掀開了自己頭上的喜帕,轉身往身後看去。
今日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