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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頁

師昂見他聽進去,不再多話,又抱琴繼續往裡走。

棺槨呈在樓閣中央,由草木製成船型,四周鋪滿鮮花,雙鯉就躺在花葉間,安靜地像睡著一般。儘管已著人梳洗且換過乾淨衣裳,但臉上青紫,手腳上的傷口卻遮掩不住,公羊月雙目發熱,扶著邊沿探進去摸了摸她的臉。

若早知道會是這樣,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雙鯉去看那勞什子云門祭祀!他必然想辦法將「芥子塵網」悉數拔出!他寧願兩人一窮二白吃了上頓沒下頓地浪跡江湖,也不要她靠命攢出無用的富貴。

說到底,他最後悔的,還是當初心軟,將那丫頭帶出了雀兒山。

「她今年一十八,我當初還答應她,若過了十八,還無緣上帝師閣,即便拼了性命,也要幫她把你搶過來,」公羊月聲音一哽,「我從沒想過食言,可她卻等不住了。」

「你不是帝師閣閣主嗎!你不是天下第一嗎!你不是面對『六星將』都能力挽狂瀾,在淝水戰場上力挫敵軍嗎!為什麼……為什麼卻護不住她!」公羊月將劍鋒削向師昂頸邊,後者巋然不動,垂眸望著那柄銀色若雪的劍,那柄故人之劍。

是啊!

他是武林正道之首,是當今天下第一,是曾經斡旋天都的巫咸大祭司,是力挽狂瀾的帝師閣閣主……原來即便頂了那麼多頭銜,做了那麼多為人稱道的壯舉,也依然有力所不逮之時。

長風吹開窗扇,拂動白幡,帶過衣袂輕擺,最後掀起船棺上的鮮花瓣,公羊月回首一眼,慢慢將劍放下。

在這裡動手,雙鯉必不願見,定會魂靈不安。

「我要帶她走。」

可怎麼能不恨呢?

一句「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就像埋藏他們命運的詛咒——

和夏侯真賭氣,公羊月錯失救人的良機;崔嘆鳳為了荒唐的私念而盜取聖物,間接害死晏垂虹;而如今,師昂利用「芥子塵網」留下的一點塵緣,致使雙鯉奮不顧身回頭。

公羊月無力垂下手臂,手指捲曲,又鬆散地張開,話音裡再沒有剛才的怒意與意氣。

師昂叫住他:「等等。」

公羊月怕他阻止,裝作充耳不聞,快步繼續往前走。只見白影一閃,自窗戶掠出,在玉蘭花樹下截住人,將那把鑰匙拋給他:「她死前,有話對你說。」

「什麼?」

話一出口,公羊月便後悔了,他不敢聽也不願聽,趁師昂沉吟,忽然拔足向外跑,就在穿過南呂堂大門的瞬間,那話,鑽進了他的耳朵——

「哥哥!」

「她最後的話,是哥哥。」

這個傻丫頭,彌留之際,師昂在側,難道不該大表心跡,說些讓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且釋懷的話麼?即便說不出口,罵一句「好恨」,心疼一句「積攢的錢」,呸一聲「白白便宜了老月這個臭狗屎」也好,從來都嘴巴不饒人,怎麼就突然嘴軟心柔了呢?

公羊月抹了一把眼睛,耳邊似乎又想起那道清脆的嗓音——

「別老月老月的亂叫,叫哥哥!」

「我才不叫你哥哥。」

「叫哥哥有什麼不好?「

「不好,不好,就是不好!我的親人都不要我,萬一哪一天,你也不要我了呢?我寧願永遠都沒得到過。「

……

「等我嫁人了,就勉為其難給你掏點老婆本,你自己好好攢著,要是不會攢,就給晁哥哥幫你存著,保證一輩子吃喝不愁,不過,你得好好感謝人家,逍遙的時候帶著一塊兒吧!」

公羊月將鑰匙緊緊攥在手心裡,又調頭走了回來。

恨歸恨,但自己更捨不得她傷心。

露過師昂身側時,他開口請求:「把她葬在雲夢劍川吧,這是她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