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笑過於扎眼,玉振山莊的眼高於頂,看得都是高高在上,能登青雲之人,哪會在乎幾個江湖閒客,等他們反應過來那紅衣銀劍時,卻是悻悻不知所以,只能僵硬點了個頭,算作招呼。
「晁哥哥,你快說說,什麼雲窟鬼?」
「是啊,那雲窟鬼是做甚的?為何要害二當家?」
雙鯉和玄蟬嘰嘰喳喳纏著晁晨,晁晨和陳韶同時開口,又同時閉嘴,最後和氣一笑,後者相讓,晁晨這才細細說來。
這傳聞也是他當初在江左時,聽一老江湖順嘴道來。
說是在江都西面的一座山上,存留著古戰場遺下的亂葬崗,亂葬崗附近山壁上豁出一大洞,因雲霧繚繞,始稱雲窟。雲窟生一幽鬼,以亂葬崗死屍為基,修煉邪功,神出鬼沒,專截殺行商過客,又時而潛入村鎮姦淫幼女,最是惡貫滿盈。
「江都在建康至此的路上,玉廉公子折返山莊,乃為必經,沒準真是這惡鬼乾的!」玄蟬聽來義憤填膺,當即拍板,只恨不得能發兵搜捕,趕緊抓了人為時妙曳平冤,正好藉此打動她那石疙瘩做的心。
王泓受其煽動,立刻牽頭:「管他是不是,此等惡賊,抓了來再說!」
兩個直腸子一出頭,玉家的人得了臺階,也跟著附和,還真就糾集起一夥人,紛紛趕往江都縣抓那勞什子云窟鬼,看得餘下幾人是無比震驚。
王謐和崔嘆鳳所受衝擊尤為強烈,隨行的一路上都不免在想,若行軍打仗也能有如此號召,南朝何愁不能收復失地?這檔子人也就仗著雲窟鬼孤身一人,要是過了兩手數,可還不得召開武林大會?
雙鯉和玄蟬混了個熟臉,倆人嘰嘰喳喳議論,晁晨和公羊月並肩在後,一時間只覺得說不出來的怪異——
那玉家家主忌憚時妙曳,但梅弄文卻是個小角色,如果他堅持己見,上公堂斷案也無可厚非,但他卻突然改口,把屎盆子扣到所謂雲窟鬼的身上,怎麼看都有些多此一舉。
想到這兒,晁晨不禁往人前張望,試圖瞧出個究竟。
公羊月看他臉色發白,曉得他滿腹疑慮,便好言勸他別多想,去看看熱鬧再說,晁晨的心腸還是過於純善,落到他這兒,就算玉家主再無恥一些,為了巴結司馬家討好鄱陽公主,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也不見得是出乎意料的大事。
良善之人大致相似,但作惡之人卻真是壞得千奇百怪。
說那雲窟鬼的諢號,約莫在十年前風頭大盛,江都一帶更是臭名昭著,不過那時,朝廷在謝安坐鎮之下,正忙著北伐苻堅,淝水對峙堪稱關鍵一戰,根本分不出心力再去管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兇歹之徒。
等擊潰秦軍,拿下壽陽,大捷歸來時,那惡鬼名又悄無聲息地消失,彷彿從未出現在江湖之中。
即便是老掉牙的前輩,也說不出雲窟鬼的真實身份,眼下甭管是好奇的,湊熱鬧的,祝壽未歸的,還是真心捉拿兇手懲惡揚善的,一嗓子張羅下,都浩浩蕩蕩攆過去,想那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總不會有百鬼夜行。
過了亂葬崗,還真就有一洞窟懸掛在半山上,附近野草彎腰,被踩入土中,顯然有人曾在此行走。
一般的行客多會繞道避開,即便是當地人,也甚少橫穿,不用說,在此出沒的鐵定是那惡鬼!
隊伍裡陸陸續續又翻找出證據。
什麼附近有野雞野兔骨頭,便扯上茹毛飲血;什麼墳土被翻動,一卷草蓆空空如也,便說屍首被拿去練邪功。於是抄傢伙的抄傢伙,拿火把的拿火把,平日個個是憊懶怠惰,眼下卻爭著要立頭功,等到了洞口邊沿,又各自站好位置,慫得不敢輕舉妄動。
旁人自是等玉家的出頭,但玉家家主是個憋著壞的,便給老大甩去一眼色,尋思著找個人當問路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