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娰說著將眾人的琉璃盞都拿了過去,排成一排,拿了一根玉著,彎眼敲呀敲,空靈的樂音響起,頓時眾人心頭一震,感覺滿目清明,心頭沉澱的塵埃都似乎被這空靈的樂音吹散了。
「好聽好聽,小師妹彈的都好聽。」赫連縝抱著酒壺,美的都不知道東南西北了。
蘭瑨等人看著她歡快地敲著琉璃盞,面帶微笑,像是回到了昔年在青霧山的日子。下界那一年,竟然成為他們人生中最難得的快樂時光。
姜娰一曲彈完,腦袋醉得昏昏沉沉的,將臉貼在冰涼的玉石桌面上,美美地睡覺。
眾人看得不禁莞爾。
月璃淡淡微笑:「往後不能讓她再碰烈酒了。」
蘭瑨忍住笑:「好在喝醉了從不鬧事,跟小時候一樣乖。你們繼續,我送阿肆回屋睡覺。」
「那不行,我上次揉小師妹的腦袋都被老二拿焚天之劍威脅,你還能抱小阿肆回去睡覺?美的你。」赫連縝冷哼道,「讓她在這裡睡!或者我們一起送她回去!」
月璃冷淡地看了赫連縝一眼,赫連縝瞬間發現自己說不了話了,內心頓時有一萬頭妖獸奔騰而過。
「阿肆,我送你回去再睡。」蘭瑨也懶得理會赫連縝,伸手扶起姜娰,姜娰揉了揉眼睛,看清是六師兄,然後拉著他的袖子,跟在他身後回去睡覺。
回去途中,姜娰被冷風一吹,清醒了幾分,看著那雲霧繚繞的靈湖,湖邊鬱鬱蔥蔥的靈果樹,覺得這條路不知為何十分的漫長卻沉默。
蘭瑨從儲物手鐲內取出一盞花燈,那花燈是凡塵界的式樣,上面用絲帛做燈面,絲帛上繪畫著一個扎著羊角髻的小娘子,那小娘子穿著粉色的襦裙,抱著一顆大大的仙桃,十分的嬌憨可愛。
姜娰呆呆地看著那盞花燈,隨著蘭瑨走回到東廂房都一無所知。
「早些睡覺,蘭舍內若是缺什麼,就儘管跟師兄說。」
姜娰站在廊下,看著他青衣滑過冰涼的薄霧,沒入半明半暗的夜色,隨後又急急走回來,拎著那盞凡塵界的花燈,衝著她眉眼溫潤地笑道:「阿肆,分別十三年,再熟悉的人也會變得陌生,師兄們沒你想像的那麼好,做你自己就好。」
姜娰瞬間紅了眼,低聲喊道:「蘭瑨。」
這是她第一次喊蘭瑨的名字,明明是陌生的,卻又無比熟悉,好似在內心喊了無數遍。
那年第一次見他,他御劍而來,滿袖風華,全身上下都刻著四個字:天之驕子。
那時她只是凡塵界孤獨死去的冤魂,是青霧山腳下農舍裡的孤女,連仰望他都覺得是一種奢望,然而他卻朝她伸手,將她帶入了他的世界。
五歲時,她可以忘記自己的身份,在師兄們身邊盡情地撒嬌,可如今到底是長大了,再怎麼偽裝,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
長久以來,蘭瑨等人所見的都是最可愛的姜娰,而不是全部的姜娰。
她是青霧山愛種花種草的小師妹,也是前世枯坐行宮,渴望外面世界的小帝姬,更是天帝城邑里,運籌帷幄等待十年破局的帝女,她有未斬斷的禁術,未殺的人,有要完成的遺願,有要追求的大道,她是阿肆,也不再是當年的那個阿肆了。
她幼年時所有的嬌憨可愛,都盡數被國破家亡埋葬,被顧祈州埋葬,長大後,她只能面對那個真實的自己。
唯有蘭瑨,會一眼看穿她的脆弱和偽裝,然後溫柔地告訴她,阿肆,做你自己就好。
這樣好的蘭瑨!
姜娰衝到他懷裡,抱住他哽咽道:「你要記得今天說的話,日後無論我變成什麼樣子,都不能不要我。」
蘭瑨低低笑出聲,溫柔地摸著她的髮絲,說道:「好。」
也不知道她這些年都是如何長大的,明明幼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