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堅大手一揮,豪邁道:“楊某既志在天下,又豈能沒有容人之量?忠臣是賢臣,難道奸臣就不可以是能臣?正教人才是精幹心腹,難道邪教人才就不可倚之為是左膀右臂?
楊某竊以為,天下人形形色色,紛紛雜雜,若想君臨天下,首先必須要有駕馭這各色人等的氣量和魄力。
正人君子也好,奸**邪小人也罷,各有各的用武之地,亦各有各的駕馭方法……區別只在於君主的手腕是否足夠高明,是否能讓臣子們心甘情願地效死而已!”
長孫晟忍不住再次鼓掌相贊,口中卻是開始潑涼水,“且不說楊兄固然有容納吾等魔門中人的氣量,卻未必有一一收降吾等魔門各派的力量,單說佛門諸位高僧大德,就定不容楊兄與吾等魔頭同流合汙!”
楊堅冷笑不止,“若有朝一日楊家得了江山,楊某意欲限制佛門所轄寺廟、土地、僧眾的數量規模,佛門難道就容得下楊某麼?”
“原來楊兄有意接納我魔門,旨在以我魔門制衡佛門……”長孫晟毫不意外,“佛門不外演其妖書,謬張妖法,欺詐庸愚之教。什麼既往罪孽,將來果報,佈施一錢,希萬倍之酬;持齋一日,冀百日之糧,遂使迷愚者妄求功德……如真是萬法皆空,何用貪迷至此?
但凡英明君主,皆知可藉助佛門教義安撫天下,卻不可使佛門過度膨脹,否則誤國誤民不說,更可能重演百多年前的竺法慶之亂。
所謂地上佛國,絕非蒼生之福!”
頓了頓,又定定直視楊堅的目光,誠懇道:“可惜……就像楊兄無力限制佛門一樣,恐怕楊兄也無力控制我魔門!
如果說,在數年前似楊兄這樣的雄傑想要吸納魔門還有一絲希望,那麼如今楊兄想有效駕馭魔門用以制衡佛門,已然絕無半點可能,就連楊兄想借助部分魔門之力也極難如願!
楊兄不必白費心思了!”
楊堅沉吟道:“莫非是因為裴矩?”
長孫晟瞳孔一縮,“不僅僅是裴矩,還有邪極宗的向雨田、陰癸派的祝玉妍,此三者都是畢玄、寧道奇那種級數的高手。
向雨田或許年歲已高,沒了雄心壯志,但裴矩和祝玉妍都年輕氣盛,桀驁不馴且又智慧深邃,堪稱魔門數百年來罕有的奇才。
非是在下小覷楊兄,實是在下想象不出,世上還有何人能夠降服此二者!”
楊堅沉默片刻,輕籲口氣,端起酒壺,為長孫晟和自己各斟了一杯酒,“看來是楊某不自量力了!不過,楊某還是希望,今後能與長孫兄密切合作,各取所需!”
長孫晟微微一笑,“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二人一齊舉杯,一飲而盡。
“好酒!”楊堅笑讚一聲,果斷告辭離去。
長孫晟舉著空酒盅沉默許久,其實他也隱約猜到,楊堅對於吸納魔門力量本就沒抱多少希望,最多準備尋求部分魔門中人合作罷了,而楊堅此行的主要目的,正在於來向他確認裴矩是否魔門中人,以便有名義要求佛門頂尖人物出手對付裴矩。
楊堅並不害怕裴矩太過強大,反擔心裴矩不堪一擊——相對於佛門頂尖人物輕鬆誅除裴矩,恐怕楊堅更希望雙方能夠兩敗俱傷,大大削弱佛門高階力量,以致於楊堅更容易掙脫佛門施與的枷鎖。
同樣,長孫晟自感被裴矩壓制得死死的,又知僅憑自己的力量難以對付得了裴矩,也想借助佛門牽制裴矩,減輕裴矩給予他的重重掣肘,便毫不猶豫地將裴矩的身份賣給楊堅。
兩者擁有一個共同的強敵,於是乎一拍即合!
“叮鈴鈴……”
酒泉落盅,清脆悅耳。
長孫晟再次開始自斟自飲,可惜上等果釀入口,帶來的不是芳香,亦不是辛辣,而是滿滿的苦澀。